第三十四章 誰怕誰啊
“可我看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要不,咱們不比了。”宋秉文雖則是個悶葫蘆,可他也是個實在人,至少他滿肚裏並無什花花腸子,“身體更重要。”
當時這話脫口,她還是有些微感動的,至少在那時的她看來,盡管這言辭是有許多俗白,可卻勝過了任何的虛情假意與甜言蜜語,故而,她也不顧某人嫉妒與冷峻的麵孔,當場就給了很是溫暖的回應,“謝謝,真心感謝。”
在伊語淇的印象中,宋秉文是個十足的書呆子做派,在往日的工作中也多是一頭紮在副總編該盡的職責裏而不敢有半分的疏忽懈怠,而即便是在雜誌社的年度聚餐時候也鮮少會有發言。
記得有一回在與歆瑤的聊天中,兩人還調侃他與校友周翰是兩極分化的差距,畢竟一個是風流萬種的公子哥派頭,一個是頑固迂腐的老學究樣貌,不過,盡管他不甚精通人情世事,可對待工作卻絕無半分的玩忽職守,可以說雜誌社會有今日之成就與其是密不可分的!
“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去?”他唯獨的缺點也是過於實在而缺少了善解人意那類優勢,至少那時的她無論怎麽去揣度也不像是若不經風的主啊,何況以她的性子,若是真的難以支撐亦或是不願在那多待又怎會胡亂應允了他的邀請?
“不用,謝謝。”
“好,若是你在跳舞期間有什麽不適,就及時知會我。”他話語中有著難以掩飾的關切意思,而這類言語若是放在往常,她是打死也不願相信是從他的嘴中跳脫出來的。
他確實比以往有著改變,所以,她那時也在閑談之餘下意識打量了他一番,那時的他一改往日頹唐古氣的格調,是有了嶄新的儀態——新潮清爽的發式,光亮別致的金絲鏡,挺括合體的墨黑西裝以及奢華大氣的瑞士名表,這些無不為他添增了幾許色彩,切實叫人麵前一亮,而這身派頭也實難叫人想象出他以往那副酸腐秀才的氣質。
可她也因此,又刻意與他保持了一分恰切的距離,“我心裏有數,不過,還是謝謝你!”
其實,她言語中良好的疏離並非全然與那時的情緒有關,還和半年前他的那次邀約有著幾分相幹。
那時候他不知是受了怎樣的刺激竟在某日黃昏提出請她看場話劇的說法,她那時被家裏逼迫相親,心情正十足糟糕,當場也就找了個理由回絕了他的好意,即便事後是知曉了他那舉動是因周斯年在背後攛掇,可那份尷尬卻似乎成了這麽半年以來他們之間的隔膜。
當然,這也是他們時刻保有著友好同事關係而邁不去的一個坎,至少,他們自那日起也再未有過絲毫工作之餘的交涉,也全然選擇了以時間來淡忘那次所謂荒謬的事件。
好在,這回的舞會提供了這麽一個化解窘境的平台,這也是她即便知曉又是周斯年在背後作祟,也欣然接受這個安排的重要緣由。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也並不曉得宋秉文當時如何理解她這番敷衍的說法,隻微微衝她一笑,就牽起她的手往舞池中央走去,而她更不曉得一側的某人又如何理解她此番的窘境,竟黑著臉孔一副俯視的姿態望住她,那神色就似乎在講,“伊語淇,你玩這一出有意思嗎?”
她那時也懶得去過多理會,至少,她問心無愧,而不像著某人懷裏正攬抱著一大美人還一派“我是正人君子”的姿態,就似乎那樣風流的行徑也還是為了她著想,而她非但不能過問半分還需得忍受其指責與質疑,憑什麽?
其實,她那個時間是全然沒有與其權衡較量的意思,可他那類似孩子似的行為卻委實激惱了她,隻見他著那時惡狠狠凶了她一眼就任由了表姐婉玗的親近,兩人竟還不顧四下的驚吵,當即就玩起了眉來眼去,那四目對視的眼神是比著情侶還有幾分親昵呢!
“好!既然他不顧廉恥,也怪不得我了!互相傷害就互相傷害唄,誰怕誰啊!”
是的,誰怕誰啊,來唄!
她那時原就是火辣性格,何況原還就存有著幾分火氣,又被他那番所謂的行為刺激,當場也就不再對宋秉文有半分顧忌,隻任由其將手心攬在她的腰際,不單全無一絲疏離,反倒還很是配合的握攏他的指間,很是溫情地將芊芊玉手搭在他的肩背上。
音樂響起,燈光也瞬時柔和了許多,她隻款款閉攏眼睛,配合著宋秉文的牽引緩緩搖動步子,溫雅的姿態和輕緩的步調就如西湖中靜靜徜徉著的一葉小舟,沒了往昔時候的洶肆跌宕,餘存的隻是微瀾一分,小槳一枚,隻兀自浮於湖心,盡享那份怡靜與溫婉的黃昏時刻。
也許那位搖獎的船夫並不懂得欣賞四下的靜好,可他至少不落人討厭,就盡管他動作的流轉也還有幾分生硬的嫌疑,可總歸也還曉得在該有的時刻保持他該有的本分,不貪一分也絕不偷懶一次,更不會在每每本該怡悅的時刻做些“焚琴煮鶴”的事情!
這其實也就夠了,何況她也不是位心貪的人。
她原是以為今晚的派對也就會在這風浪消歇的時候緩緩歸於平靜,哪曾想那個時候有人忽的在她耳側輕咳一聲,全然毀卻了那般安寧與靜好,也逼得她不由張開眸子來審視到底是哪位庸人?而無獨有偶,那討厭鬼不是旁人,正是藺子衿那廝!
他們不曉得哪個時候竟曳步到了她的跟前,表姐那一身濃重豔抹的脂粉氣味和那廝身上噴灑的香水味道也激得她微微蹙了蹙眉梢,那時她還不待發問,兩人間窸窸窣窣的言語就已然傳將過來。
“子衿,你跳的真好!沒想到你還這麽多才多藝!”那聲音溫情悅耳,暖人心脾。
“彼此彼此!”他那陶醉的神色以及言語中的挑逗氣息即便已時隔許久仍讓人不免惡心,儼然是個十足的下流胚子!
她那時隻聞言也就很有不悅了,何況他那副嘴臉還時時掩映在他跟前,盡管是事後回想,也惱恨自個當初沒有上前打他幾個嘴巴。
好在,那時間的宋秉文也還很是體貼,不時投以溫暖的問候,“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我跳的不很規範?實話告訴你吧,這舞我是最近才接觸的,連我自己都認為有種臨時抱佛腳的感覺。”
她那時回之以微笑,“你跳的挺好!以往還沒想到你這麽多才多藝!”
也似乎是瞧見了她眸子中十足的歡喜意思,宋秉文那時很是歡喜地講:“多才多藝的是你,我就怕我這朵綠葉襯托不了你呢。”
她餘光瞥視到了某人臉色的黑沉,隻晃噠晃噠腦袋,就很隨性地說:“今天是舞會,不要說這麽文縐縐的話了,何況大家都這麽熟,也不用這麽緊張的。”
其實,她並不存在一絲利用宋秉文的思想,當時也隻是覺著那種場合確是有益二人關係的緩和,而且她也從他一再的關心中感受到了真摯的情誼,不得不說,宋秉文確是位值得相交一生的朋友,他不虛偽,也不做作,是個十足幹淨的人。
也似乎某人從她與宋秉文的言語中覺察出了反擊的意味,那時一邊黑沉著臉蛋,一邊刻意壓低音色注視著婉玗,說:“今天的你,無疑是這整間舞會最亮眼的星星,我不知道別人瞧見我和你共舞,會不會對我徒生記恨。”
在表姐一陣歡悅的笑聲後,是一句很是肉麻的小情話,“星星再亮也需要天空來點綴,就不知道藺總這片蒼穹願不願為我時刻保留黑夜。”
是的,星星再美,再過耀眼,也都有天空願意為她保留黑夜!
曾幾何時,某人也曾講過她就是他生命裏最為閃亮的星,也不過幾個年頭,那某人竟還當著她的麵前言說別人是最為閃耀的星辰,簡直是無賴得無甚底線,若非有著眾人環伺,她發誓自個會吐在那某人身上!是惡心到吐!
他簡直就是十足的渣男!她確認自個已然認清他真實的嘴臉,心頭一陣反胃的緊,也因此不待他回應婉玗,她就一個不留神跟錯了拍子,當場就踩在了宋秉文的腳麵上。
當時,她隻覺身子微一傾斜,明顯覺著腳踝傳出“哢嚓”的聲響,也隻刹那間隙,一股鑽心的痛楚就自腳底傳遍周身,隨後腳部是火辣辣的燒灼感覺,整個人也似乎觸電一樣打了個激靈,是刺骨的痛!
隨即她立在原處不敢動彈,雙手也抽離宋秉文扶持而無從所依,眼眶卻早已溢滿了淚花,若非刻意隱忍,隻怕嚎啕之聲當即便會壓過滿場的嘈雜和音樂聲響。
“總編!”宋秉文當時最先反應,全場也隨之躁動。
可藺子衿即刻就衝將上來,單手就把她從宋秉文的圈錮中搶抱過去,“語淇!”
他那驚懼的神色以及惶恐的姿態是她始料未及的,那時的她還時刻以為,見她受了傷害不該是幸災樂禍的成分更足些嗎?
而更讓她未曾料想的是,藺子衿不單將表姐丟在一側,反倒還當著表姐的麵前直接把她打橫抱起,那舉動可十足可惡,更十足下流!
她那時自然是極力掙脫,可正如往常的任何一個時候,藺子衿沒有也不會給她逃脫的機會,所以,她那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叱罵,希望他在眾人麵前能夠適可而止,“藺子衿,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放手!你的臉呢?無賴!你真無賴!”
可她確實低估了那廝的底線,他非但沒有鬆手的打算,還一派將無賴進行到底的樣子,“你第一天認識我?”
那時,他還一麵很有心計地將黑色的臉麵貼在她跟前,逼迫她不敢張口,一麵還目光灼灼地盯視住她,似是在威脅,也是在挑釁。
她那時沒了法子,隻能死命抵抗,頑抗到底!
可他一句冷漠的威迫終究是讓她心如死灰,“如果你希望我們一塊跌倒、一塊出醜的話,你就繼續掙紮吧。不過,我發誓,我會把你壓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