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直都在
“周翰……”
藺子衿聞言,嘴裏咕噥一句,語調雖輕可確實存有著不可矯飾的失落,臉麵也就在這一順間變換了另一個色彩,雖則很難用些恰切的詞匯來描摩他時下的狀態,可終歸是一類失望且複雜的症結。
能夠瞧得出,他比任何人都對這個結果抱有期待,也比任何人都看中這平白一句言辭的分量,似乎他真是傷透了心。
這無賴又要耍什伎倆?
受了幾回欺詐的她儼然是不願再輕易去信任他所謂的傷心,至少她寧願認定這廝純粹是因尊嚴受了踐踏而出現了這不甚協調的一幕。
他是何等傲嬌的男人,年少有成,萬眾矚目,身旁自不乏投懷送抱的鶯鶯燕燕,而這傷感一幕多半是因總在她這觸碰釘子方才自信受挫,一時恐難接受的樣貌吧。
何況他還深諳演繹之道,哄騙女人的手段可高明的緊,故而這愈發難受的行為在伊語淇眼中是何等的虛偽,隻連看著就叫人十足的惡心。
其實,照她的脾性是不願多瞧他一眼的,怎奈這廝與她共處一間電梯,這狹小而又四處透著光亮的地界使人想圖個眼幹心淨委實是筆難事,而唯獨的做法就隻得閉目養神,可虎狼在側,這顯然是不可取的。
藺子衿在方才那句之後就陷入了短時的沉靜,神色依然陰晴難定,猶疑不決,而此舉若是被其生意場上的對手知曉,定然會頗多感慨:一向以霸道淩厲著稱的商場獵頭竟也會有如此吃癟的時候,這女人決然是他命裏的克星。
確實,伊語淇就是他這輩子的煞星,而他顯然也是她這一生的災星!
兩人命中相克,相互傾軋,不分伯仲,難較高下!
而伊語淇在如此情景裏也自不願多講一句,隻一手托在掖下,側身斜倚牆壁,目光灼灼地盯住電梯的指示燈,似是有心與他畫出一道界線,此處儼然就因二者的沉默陷入了一片岑寂的氣氛,總歸很是壓抑,使人不快。
眼看著就要上了二十樓,藺子衿終究是打破了這僵持的局麵,“好!怪我一廂情願了!再見!”
他聲音漠然,一如他向來冷傲的做派,想必是方才的權衡之下有了打算,而伊語淇寧願他的決定是——徹底死心,不再糾纏!
“希望是再也不見!”她的眼神冷肅,其間還暗含著一絲不帶遮掩的不耐。
叮!
而恰在這個時間,兩葉鐵門應聲而開,他未有些微的拖遝,提步就往外頭走,儼然是無地自容而落荒而逃的姿態。
伊語淇隻將身子往拐角內側又偏移了幾分,雖則她的房間就在這處樓層,可她並未有同時挪步的意思,隻寧願去往別處,或者僅僅待在這“鐵盒子”裏在通道中往來,無論是何種選擇,那也好過與他並行一處。
她不願再與這無賴有些微的瓜葛,是煩他,惱他,厭他,恨他,總歸是沒一處好情緒!
伊語淇原是以為整個世界都因他的離去而可以多安靜些時候,她未曾預料的是這樓梯門前也正有一人在等待,是一位斜挎新式皮包的團臉洋氣大嬸,伊語淇識得她,她是樓委會的黃阿姨,也是為數不多相識的鄰居。
黃阿姨似乎與這無賴是舊相識,迎麵瞧出了他的身份,便就立在了兩扇鐵門的中央與他攀談起來,“小藺,你回來住了?”
“嗯!”他在電梯外定住了步子,也隻略微回過身,聲音短促低沉,可依舊有力。
“你那婚房可閑置好些年了啊,以往還以為你會賣掉呢!”
“工作忙。”他匆匆回上一句,也不經意往她這端瞥了一眼,可很快就將視線挪移在了黃阿姨身上,儼然是有尷尬的意思。
她也很快穩住了身子,滿麵疑惑地將目光投射到黃阿姨身上,雖則她無心偷聽二者的談話,可她無從躲避,何況她也從這寒暄裏覺察出了其餘的意思,似乎藺子衿也是這公寓的一員?
為何她先前並不知曉?
她不明就裏,可也不能將視線赤裸裸地往他身上打量,畢竟她方才與這廝已將界線畫了清明,故而隻能一麵寄托黃阿姨,一麵支起耳朵將下文聽個仔細。
“工作再忙也要成家立業不是!是不是沒有合適的?”黃阿姨笑意盈盈,講到這裏可是來了興致,“我告訴你啊,阿姨可是認識很多姑娘,就咱樓層的。什麽企業高管啦,白領啦,公務員啦。對對對,還有一個雜誌社的總編,那丫頭是大家閨秀,長得那叫水靈,一看就和你是夫妻相,般配的很哩。如果你需要,改天給你介紹介紹。”
雜誌社總編?阿姨指代的不會是她吧?
聞言,伊語淇一臉黑線,如果用四個字來描述她此番的心情,那定然是——生無可戀!
敢情這黃阿姨一向與她親近就是單純地打算介紹婚姻嗎?她看著有這麽沒人市場嗎?
“呃……”藺子衿的目光沒來由地打她身上一掃而過,有幾分譏笑和嘲弄的意思,“我有女朋友了,長得也挺水靈。”
伊語淇也不曉得他女朋友的意思是意有所指還是在言其他,現下隻恨不得衝上前送他幾巴掌,不過顧及黃阿姨還在場的情份,也就忍下了這茬。
“哦,這樣啊,是挺可惜的。”黃阿姨頓了頓,“那你這回還走嗎?”
“明天就走,公司臨時出了些事情。”藺子衿隻留下這句,就悻悻離去了,也並不曉得這話是講給誰人去聽,單單是黃阿姨?還是另有其他?
“小伊.……你也在這?啥時候來的?”雙葉門關合的同時黃阿姨才驚覺電梯裏還有旁人,言語是有幾分慌張,興許是她與那大塊頭迎麵而過,那廝擋卻了她的視線。
伊語淇淡淡回應,“一直都在。”話語是少卻了尋日裏的親昵,她可還記著,方才有人在不知明的情況下已把她“推銷”了出去,而且男方竟還是她嗤之以鼻的混蛋。
“哦……剛剛遇見熟人也沒往裏頭看。”黃阿姨有一絲心虛,聲線越來越淺,末了,竟使人聽得不甚真切。
“我剛剛在聽歌,也沒注意。”伊語淇也並非記仇的主,何況黃阿姨也就嘴碎些,不是位壞心人,而且她話鋒一轉便就化解了尷尬,“阿姨,你認識方才那人?”她很是好奇,若非那廝一直在場,她早便開口詢問了。
“哦,你說小藺,識得,識得。六年前我與他一起在這買的房子。”
“六年前?”伊語淇微微蹙了蹙眉梢,她約莫記得六年前她的雜誌社初才起色,那時可還並無錢款買下這邊房室,隻一邊與歆瑤擠湊一間,一邊還依持微薄的收入爭著付些租金,那時間,可還整日做些將來勢必將這套房盤下的春秋大夢呢!
可這般聯想,伊語淇就愈發糊塗了,她實在想不出,這廝會有何種理由在那個已然“鬧掰”的時候擱她所在的公寓樓購進一套房子!
她不曾向黃阿姨征詢情況,她已然侃侃談及了當時的情形,“當時啊我和老伴看中了一套房,但是呢……”
照黃阿姨的意思,她看中的那套房因為向陽早先已被藺子衿買下,可就在她與老伴另選背陽那間的時候,藺子衿卻主動找來並提出與他們交換的想法,而且是等物交換,不收取半分的差額。
背陽與向陽在魔都這片地界的落差可並非一筆小錢,黃阿姨起初以為那廝是騙子也未曾搭理,可黃阿姨的老伴有風濕舊疾當然是向陽房子更益健康,故而當確實了他的身份後也便就欣然接受這個提議,當時她心中也泛起嘀咕,就當麵詢問了他緣由,那時他隻說:“我媳婦喜歡這間!”
待辦了交接後,黃阿姨和老伴合計還是打算按售房規格把差價補上,可一向尋不著合適機會,之後,黃阿姨也很少見他回來,就覺著或許是與之前的媳婦黃了,便時時想著為他張羅一門親事,改日等婚宴上一並將那錢隨了份子。
伊語淇起初也不很是確定這廝的到來與自個是甚關聯,可當黃阿姨提及那廝的房子正在自己臨門,她的心有如刀絞,且還是那類插進了刀子狠狠使力氣在裏頭攪弄一番的“絞”。
“就是你臨門那套房!”與黃阿姨分別後,她的話就時時縈繞在伊語淇的耳畔,心中的波瀾也長久未曾止息,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她向來以為自己臨邊的房子一向無人,還曾生過未來將那房子盤下接父母過來的念想,畢竟她從未發見有人從中出進,哪裏曉得——房客竟是那廝!
好吧,她承認這並非巧合而是有心為之,可這算什麽?是他之前言說的那般“一直都在,不過是換了角色,以另種身份守護罷了。”還是名為守護實為有所圖謀呢?
想必是監視的成份更多些吧!這廝的伎倆她還是曉得的!
隻如此思索,她便就覺著背心一寒,毛發悚豎不絕,心裏暗暗就又恨起了這廝幾分,“這個變態!巴不得一輩子見不著他!”
心頭在咒罵,可現實卻總有幾多事與願違的調侃意思,因為她初才走出電梯,那廝已然出現了她的視野之內,正斜倚在她門楣之上,叼起香煙,一副無賴的做派。
他很少抽煙,想必是他方才的狠話太刻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