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拚桌(中)
伊語淇終究是落坐了,可她在下座前已然是百般在強調說與那自大狂無關,如此拚座一桌也多是看了子涵的情麵,何況子涵也還一直於她耳畔“攛掇”著,“嫂嫂,快些坐了,無關我哥,就看了咱們姐妹的情分,咋樣?”
不得不說,這子涵確是位十分討喜的主兒,不單長了一副嬌俏乖巧的樣貌,通身也還流傳著十分讓人不住親近的氣韻,終歸是位叫人狠不得心腸駁了情分的可人,伊語淇是愈發瞧她,愈發歡喜,隻恨不得早些相識、義結金蘭哩!
而子涵也似乎很善與人攀談,哪怕坐著也是要將椅子與她拉攏近些,挽住她的手臂也時刻未曾丟手,且還一邊聊些趣事,一邊將腦袋依偎在她肩頭,就好似自家的好姊妹,好生親昵!
她們倆說東聊西,一會天南一會海北的一通亂講,也竟還談起了尋日喜好與化妝品一類的閑瑣事,儼然是將另外二人拋諸腦後。
而子涵甚會講話,小嘴可別樣的甜呢,“嫂嫂,你皮膚保養的好好啊,看起來也就十八歲的樣貌,可得告訴我有什麽訣竅,不可藏私啊。”
她那時就默默微笑著,不插嘴。
子涵最大的優點就是太誠實了些,“嫂嫂,你看起來比我還要輕上一些呢!是不是每天都在鍛煉呢?或者是在節食?可我不喜歡運動,也很貪吃,怎麽辦才好呢?”
她那時就靜靜坐著,隻發覺——有時沉默是金!
一番閑談,伊語淇隻覺一股暖流遊逸在心頭,不曾有哪怕半分的排斥情緒,反倒是打心裏頭愈發喜愛這“自鄉”的妹子了,興許是她離家久了,隻身一人總也待在這冷淒淒的大都市裏,心中免不得對老鄉生出別樣的親切。
而她於此時也還趁機打量起了周翰,他眼下並未存有甚其餘的動作,隻以漠然的神色幹幹吃著茶水,似乎他對藺子衿的介入並未有想象中的抵觸情緒,即便他也還是存有沒好氣的神態與那自大狂的冷麵孔針鋒相對著,可終歸是未曾鬧出甚不堪的局麵來,這倒使她莫名的有些心安。
至於那自大狂,她原是沒有打算多瞧他一眼的,可他總也是耍賴一般使出些小動作惹她注意,就比如拿起個紫砂茶壺也要端起個很講究的大姿態,再比如時時在她與子涵聊到起興時沒來由地吭上一聲,在成功博得眾人眼球後,又板起臉麵衝她做個意味深長而又毫無意義的“假”微笑……
她對這類宵小行徑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可回回如此,哪怕是她有著與子涵相見的好心情也忍耐不過,隻時時切緊牙關,丟幾個很是惱恨的眼波,可絕非眉來眼去,隻多也是橫眉冷對,叫其適可而止,而已!
未幾,侍者也領著一行宮廷裝扮的服務生送了“膳食”,那排場總歸是有幾分滿漢全席的味道,也全是迎合某些講究人策劃的陣勢。
原是這般安排是輪不得他們的,也隻是店主覺著自個的不周引出了誤會,也就全權安排了此舉,確也十分喜慶,而唯獨使伊語淇略有不適的,便就是幾個學生樣貌的服務生被人叫出“小德子”、“小桌子”亦或是“小椅子”的稱謂。
盡管此舉很是彰顯出了客人的尊貴,可這些名頭可全是那宮廷裏宦臣的說法,是太不尊重人了些,對此,她頗為不悅。
何況眼下這幕情形也還教她聯係起學生年代做兼職的往事,若說那事離現今可還是有些年份的,約莫是大二時的事情了。
有一回她從家裏滿心歡喜的回學校來,直至入了宿舍方才發覺是將裝放生活費的包裹落在了出租車裏,那年頭可還沒有找出租公司的念頭,何況即便去找了,人家也未必理會。
她原是估摸著把這事情與家裏坦白,可也生怕加重了家中的負擔,畢竟那時候因給爺爺治病已然花卻了家中大部分錢款;
而且她也生怕母親會給舅媽打去電話,她曉得母親的脾性,不是位會謙卑求人的主,她自個也不是那類人。
至於找藺子衿作救援,她更是哪怕念想也不會存有的,她不願給旁人留了是為得錢方才與他擱一起的口舌,何況她的心氣兒一向高得很,自不願因這事於他麵前矮了一頭!
她後來是去找了兼職,在校園旁的美食街做了個服務生,尋常休息時候便就會去那處賺些外快補上差額。
雖則藺子衿起初並不認可她這般“丟開男友”的做派,可終究還是扭不過她的倔強性子,隻得將自個的小思想默默憋回心裏!
興許她的運氣真是稱不得太好,她遇碰的第一位老板便就是位十足的“討厭鬼”,不單時常把些壞脾氣往她身上傾吐,也還不時盤估著如何克扣她的血汗錢。
論說,按著她的性子是決計容忍不過的,可那時卻很是出奇地將就了下來,非但在苛刻的時辰裏完成了不等價的勞作,反倒還教那一向吹毛求疵的老板挑不出半分的不好。
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獲得該有的厚待,記得一回某位衛生局的辦事員在湯麵裏吃出一絲頭發來,那黑心老板為了躲避罪責便就將過錯往她身上推咎,隻說是服務生不講求衛生落了頭發,還叫她給那辦事員賠罪。
她本就辣性子,平白為人冤枉原就忍耐不過,何況是還叫她卑躬屈膝的去認些所謂的過錯,她當場便就與那老板爭辯起來,也順帶很是任性地將那黑心老板給“炒”了!
後來是藺子衿背她環著操場轉了幾圈,且還萬般討她歡心,方才消歇了她心中的火氣……
嗬,不得不提,她那晚的脾氣是火爆了些,何況她還連同近日裏遭受的委屈全數往他身上發泄了一通,嘴裏是一直責怪著,“需要你像個男人的時候,你跑哪了!”是質問,也是蠻不講理!
而他非但出奇地未與她頂嘴,反倒還主動地承擔了自個的過錯,態度極為虔誠,乃至還發出了爺們一樣的承諾,“你瞧好吧,我會讓你知道,你並非一個人在戰鬥!”
翌日,藺子衿就拽著她去了那間麵館,她起初時候不明就裏,是很有些緊張的,好在他始終是握住著她的手,並時刻發出安全的訊號,才使得她有了幾分心安。
點了餐,麵館老板初才見著她是很有些驚詫的,莫名現出不少不安的症狀,興許是瞧見了藺子衿那大塊頭有些多心虛,以為是她找來了幫手有心來說叨昨日的事件。
她那時也是存有幾分尷尬的,可也未曾過多理會,隻安心吃著湯麵,可說是安心,心頭早便翻滾著波濤了,他曉得藺子衿自小便很是能打,是生怕他惹出甚禍事來,萬一再因這事件落了處分,她可就是那千秋罪人啦。
終於,在惴惴不安中吃幹了最後一絲麵,她心中時刻是火辣辣的,儼然是如坐針氈,而藺子衿那“始作俑者”則早便吃光了那湯汁,一本正經地在一旁觀賞著她的窘態,好不自在!
她原是以為隻需支付了賬款便就可以安然離開了,哪曾想藺子衿那時竟忽的拉住了她,一副看似竊竊私語實則很是高腔調地說:“親愛的,聽說昨天有人冤枉你,說是你將那蟑螂扔進了湯鍋裏?”
雖則他腔調並非很大,可也足以在整間麵館裏擴散了,至少所有的人全是拋來了目光,這裏頭自然包含那老板。
猶記得那一刻那黑心老板的麵色也黑了下去,是比藺子衿還要“黑”上幾分!蟑螂?在食品行業可是個很刺耳的物什!
她那時是並不曉得藺子衿的計策的,隻連忙糾正說:“不是蟑螂,是頭發!”
“哦,原來是頭發啊!”藺子衿是一副幡然了悟的樣子,可所有人卻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藺子衿這狠招確也收到了效用,那黑心老板一麵聲稱著誤會,一麵也匆忙跑來與他們辦起交涉,那時候藺子衿也十分爺們兒,隻板起臉麵俯視老板說:“我們不圖錢財,隻要道歉!”隻一刹那間,一股暖意便已流遍她全身。
時至今日,她仍還記得那老板是以怎樣的姿態與她賠罪,那一刻她心裏滿滿的舒坦,那類情緒是絕非“報仇雪恨”的暢快,而是她受不得旁人的冤枉,這是平反!
“那時的他是比現在可愛多了!”一時失神,伊語淇竟是分不出情景,兀自咕噥起來。
“嫂嫂,你在說些什麽?”也幸是子涵將她拉回現實裏來。
初才清醒,她便連忙掩飾說:“我是說你比我以往可愛多了。”
一麵言說,她一麵心虛地瞄了藺子衿一眼,可隻才觸及他那意味深長的眼波時,她的臉麵上便立時火辣辣的,浮生了一縷紅暈。
那神色就仿佛方才的那份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一般,而她是絕不允許那類情況出現的,故而她又是帶有幾分小心翼翼地往藺子衿那方瞄了一眼,而藺子衿也恰好在此刻往她這端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