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之最
仙子親自指名，石磊雖然渾身戰戰兢兢，卻也不敢不上前去，看到那隻堪稱藝術品的潔白玉手之後，心中卻是莫名地有了一種想要更加接近的想法。
這頂轎子除了有可以控製外麵畫卷開合的小機關之外，還有一個隱藏得很好的簡易潛望鏡，可以在不開窗簾的前提下看到外麵的情景，可以更加增添幾分神秘感。
“你就是這座小城負責驗石的官？”
“正是老朽。”
強作鎮定，石磊拚命把頭壓低，讓自己最虔誠的姿態出現在仙子麵前。
“你可知曉如何才能算是一塊好石？”
聽到仙子發問，石磊連忙想要賣弄一番自己的學識，但一想到對方可是仙人，自己要是太過囉裏囉嗦說不定會惹對方不快，於是便將自己一生所學精簡再精簡，然後抬頭道：“以心蘊神，天人合一。”
說完石磊再度將頭低下，活像是一個等待考試成績的差生。
“嘻嘻，你這凡人倒也有趣，這是在拿不知從哪裏聽來的玄之又玄的話來搪塞本宮。”
石磊聽了之後渾身顫抖著不停地磕頭：“老朽不敢，不敢啊！”
透過潛望鏡看到一個可以做自己爺爺的人這幅樣子，古月頓時覺得有些新奇，感覺有點好玩。
時來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悄悄將頭伸到古月耳邊，一半是鼓勵一半是若有若無地占便宜：“繼續，仙女發話了他才能安心。”
古月白了時來一眼，時來毫不在意地微笑以對。
看到這幅樣子，古月隻好繼續自己的劇本：“凡人見識有限是在所難免，你可知世上第一奇石為何？”
總算是一個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石磊連忙道：“回仙子，當今的天下第一石乃是官家禦花園中的九龍向天，說一塊可說九塊也可，九塊龍形奇石相互糾纏在一起指向天際，最難得的是這塊奇石身上有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排列，而且皆有蜘蛛結網……”
看到外麵的老頭越說越起勁，而且還沒停下來的意思，古月連忙出聲製止：“本宮問的是世上第一奇石，可不是當今第一奇石，也就是石之最。”
發現自己的回答錯了之後，石磊頓時蒙了，連九龍向天也算不上石之最，那還有那裏的石頭能夠比這更加厲害，等等……
石磊開動自己的腦筋，突然發現這似乎和官場上與上司對話十分類似。
上司問你話的時候，真的是想要得到回答嗎？你這麽嘮嘮叨叨的，萬一真的呢把領導要說的東西提前說出來了，你讓領導怎麽辦！
想到這裏石磊立即老老實實地認慫：“老朽才疏學淺，還請仙子不吝賜教。”
轎子裏燭光下，古月按照時來寫好的稿子繼續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無著作傳世，無鳳凰小棲，外形質地如何奇特也不過是玩物罷了，如何能稱作石之最。”
當今官家親口評價的天下第一石居然被說成是玩物，石磊咂舌至於突然靈光一閃，如此說來的話石之最豈不是那一塊！？
轎子裏的古月也不得不為時來的大膽想法而愕然，雖然之前就知道了，但是這個男人居然想要那和氏璧的故事來做文章。
時來當時的原話是：“距離才能產生敬畏，但是想要產生信任又必須相互接近，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話，我們的造勢就必須從耳熟能詳，而且符合這個時代政治正確的故事入手。
想一想吧，就算我們什麽都不說，隻要引出和氏璧的故事，自然就會有人聯想到那塊已經失蹤很久了的傳國玉璽，那玩意兒誰都知道代表著什麽意義，雖說舊的找不到了，但是要是有仙人說要送奇石給宋徽宗的話，必然會將之與和氏璧相提並論，誰又敢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呢？”
想到這裏，古月心中開始對時來所生活的時代產生了些許的期望，類似於“如果周帆能夠來到過去，我也許也能道未來去看看，聽說那個時代男女平等”的想法也開始在腦海中形成。
古月繼續念時來的稿子：“沒錯，正是和氏璧，而本宮今次下凡正是為了將第二塊贈與當今大宋官家。”
聽到這話外麵的人群不由得劇烈騷動起來，正如時來所說的，和氏璧的故事實在是流傳太過廣泛，即使自己不曾言說，別人也會自發地想到傳國玉璽上麵去，接著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要去給予的這一塊是能夠與之匹敵的，可以被載入史冊的奇石。
當然這都是他們自己腦補出來的，時來的稿子中可從來沒說這種話。
這時在一旁用潛望鏡觀察的時來也到了該出場的時候了。
古月繼續道：“宙返上人，麻煩你了。”
“不敢。”
隨即轎子的簾幕打開，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一看仙人的容貌，比較遠的地方人們競相爬上牆頭或者個兒高的人肩上，踩踏事件不斷發生。
時來的亮相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引起轟動，現代服飾加上短發的造型在仙人這一前提下，倒也不顯得那麽奇怪了。
時來給了眾人五秒鍾的時間適應一下，然後指點了人群中的三個人：“你、你，還有你，跟著我去搬兩塊石頭過來。”
被指點的三人都是平凡無奇的存在，兩個賣零嘴的小販和一個抬著農具的漢子，唯一的共同點是都還算健壯。
仙人指名，三人自然是無有不從，時來的要求則很簡單……
安平縣縣太爺府。
今日這個地方注定要沉浸在無休止的忙碌之中。
章縣令是在剛吃完午飯的時候知道發生在造作局的事情，本來還隻是當做一件奇聞，但經自己的師爺提點之後才發現這裏麵的重大意義，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立即騎上已經有十年未曾騎過的大馬，一路上摔了六次，鼻青臉腫地趕到了造作局，想將兩位仙人請回府中。
時來的判斷是正確的，隻要選擇正確的虎皮，稍微知趣一些的家夥都不會有試圖揭穿他們的心思。
在師爺的提醒之後，章縣令也是意識到當今那位好大喜功的大宋官家必然會因此欣喜若狂，就算這麽幹的人隻是江湖騙子，自己也得當成真的神仙一樣供著。
章縣令好歹也是去過東京的人，眼界自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夠比得了的，尤其是當今大宋官家崇尚道教，東京的道觀恐怕比那號稱擁有四百八十寺的南朝還要多上幾分，大街上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自然不少。
章縣令也是見過很多，知道這裏麵有很多都是江湖騙子，聽了說書先生講了幾個神話故事就敢上街行騙。
之所以知道是行騙並非因為古人有多聰明，最重要的是騙子實在太蠢了，編瞎話的時候居然說王母娘娘是哪吒的老婆，這些不學無術的人占了大多數。
但正因為如此，章縣令見到時來這一身現代打扮的樣子反而信了幾分，因為任何一個騙子都不會將自己打扮成這種完全不像神仙的樣子。
可難道這就是天上神仙的穿著？
章縣令並沒有傻到問出來，而是恭恭敬敬地將兩位請回了自己的府上，連帶那兩塊天賜奇石。
安平縣城總共就這麽大，上午發生的事情再加上縣令本人的配合宣傳，早已引起了軒然大波，為了一睹神仙的風采以及那堪比和氏璧的奇石，城中的但凡有點地位的士紳老爺全都趕集似的來到府上。
當然這裏麵除了和自己有親戚關係以及朝廷裏有親戚做大官的，通通都是收下禮物然後趕了出來。
“兩位仙人是不可能出來見你們的，可不是本官的不讓你們見麵，而是那位名號宙返上人的男仙人要求這麽做的，實際上為首的女仙人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你們都看到府上門檻被拆開了吧，那是為了讓大轎子進來不得不拆開的，唯一和女仙人見過麵的就隻有我府上丫鬟而已。”
這種回答顯然不能讓眾人滿意，其中一位老者卻是通情達理，開口勸說眾人：“好了，你們幾個也都是安平縣響當當的人物，家裏也都有人在東京當官，難道連這點見識都沒有。
有關於這兩位仙人的事情估計現在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到外界了，不到一個月就會傳到大宋官家耳朵裏，你們也知道官家信奉道教，對修仙長生之事簡直是著了魔，這樣前途的人是你們能巴結的？你們自己掂量掂量吧。”
一番話正中要害，真不愧是退下來的吏部尚書，縣令大人在心中如此感慨道。
雖然不敢違背仙人的命令，但是眾人心頭的火熱卻並沒有熄滅，原因在於時來雖然囑咐不需要任何人打擾他們，但是卻把那兩塊奇石交給了縣令大人照顧。
眾人圍著這一上一下兩塊平凡無奇的石頭簡直望眼欲穿，如果不是時來在上麵貼了一張封條，而且威脅他們上麵有法術，任何的手段揭下封條都會被自己派來的天兵天將察覺的話，他們早就親自動手看看時來寫在石頭上的是什麽東西了。
有人歎息道：“可惜那位宙返上人選擇的三個抬石頭的人全部都是目不識丁的百姓，根本不知道寫了什麽。”
章縣令道：“這當然是仙人故意為之，那男仙人雖然形象怪異，但是真的給人一種不凡的感覺，言行談吐都處於絕對居高臨下的位置，就算什麽都不做待在他身邊都給我一種壓力。”
“那咱們就什麽都不做了？”
章縣令搖了搖頭：“非也，無論如何有神仙駕臨都是天大的祥瑞，老夫今日將諸位留下就是要和諸位知會一聲，請諸位動用自己的關係，和東京方麵……”
站在屋頂上偷聽的時來已經沒有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這些人毫無魅力，僅僅是中國這個國家任何時代都存在而且數量極其龐大的平庸官僚，仙人住進自己的府邸裏，卻僅僅因為一句“不許”就不去嚐試獲得成仙得道，長生不老的法門，反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耍一些投機的東西。
你能想象孫悟空因為被菩提老祖打了三下就退縮，乖乖晚上回去睡覺嗎？
成為非常人的資格很多時候就是這麽失去的。
這種人現代也有許多，而且和這些古人相比毫無長進。
確認了這些人確實不會想要打壞心思之後，時來便拿著從縣裏書房偷到的東西推開了洛神仙子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