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後事
那是畫音的電話，我的五個兄弟把已經嚇傻的鐘無量和一臉死灰的孫奔塞進了一輛麵包車之中，然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看著他們，接通了電話。
畫音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疲憊，我不知道這種疲憊從何而來。
「鍾家抓了王菲？」
我咳嗽一聲說道：「是的。」
她恩了一聲之後說道：「鍾無量和孫奔，人在哪裡？」
我看了一眼麵包車，說道：「還在我手上。」
她再次恩了一聲問道：「不準備送過來？」
我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對不起，但我不放心。」
畫音的聲音里沒有怒氣，更多的是失望和疲憊，她輕聲開口說道：「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我搖搖頭，乾脆利落地回答道：「從來沒有。」
她嗯了一聲之後說道：「把人給我，我讓那個小姑娘安全地回來。」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我相信她能知道我的意思，然後我開口說道：「老闆，我殺人了。」
她頓了一下，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冷淡的怒氣了，她問道：「在哪？」
我報了一下地址之後說道：「我需要人處理，我沒這個能力，我需要老闆保護淑蘭姐，接下來的幾天之內，我會自己去和鍾家的人談判，如果可以，順便護著王力的家人。」
久久的沉默之後，她開口說道：「我馬上讓人去接秦淑蘭和王力的家人，你立刻來我這。」
我苦笑了一聲說道：「老闆，我對不起你，不用麻煩你了吧。」
她終於生氣了，第一次用一種憤怒的聲音對我說道：「溫瑜！立刻過來！」
說完，她掛了電話。
不知道畫音的憤怒會帶來什麼結果，我隱隱之中有種感覺，我要失去我這個盟友了。
王力帶著鬍子和老三上了麵包車，我帶著羅榮和馬哲走向倉庫之外的賓士，出門之後意外地看到了蹲在地上發傻的曾韻。
想到之前在倉庫之中的殘忍場景，我的心中生起了愧疚的心思。
我讓羅榮和馬哲上車，然後來到了曾韻的身邊蹲了下去，她沒看我，雙目無神地似乎還沒有消化掉先前的恐懼，我想了想之後說道：
「我大概不是好人，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我送你回家，起來吧。」
她看了我一眼，還是呆傻的眼神，我拉著她，她也不反抗，把她塞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之後，我開著車先去了她所住的別墅。
曾韻木木地下車，我關上車門之後揚長而去，盡量不去看她的臉，盡量不去想我給她帶來的恐懼，和先前十多個人身前小溪一般流淌的血水。
馬哲的細緻出乎了我的意料，他遞過來一隻點燃了的煙，我接過來沉默地抽著，馬哲嘿嘿笑著說道：「老大，你得想，多想，你會喜歡那個場景的。」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羅榮哼了一聲說道：「不就是殺個人么，把你丫能的。」
馬哲舔舔嘴唇，嘿嘿笑了聲，沒有回應。
來到畫音的別墅，我讓他們倆在車上等我，然後徑直走了進去。
畫音似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那個樣子，看到她，我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刀疤一臉陰沉地伸手擋住了我。
我撓撓腦袋笑道：「刀疤哥，這是幹什麼？」
他哼了一聲之後冷笑道道：「十二個人，全部死了，你瘋了么？」
我聳聳肩膀，再也裝不出輕鬆的樣子，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沒瘋，也不是來找你的，讓我過去！」
他張大嘴，做出一個驚訝的樣子，滿是刀疤的醜臉扭曲著說道：「我好害怕啊，溫老大殺人不眨眼，我都快嚇尿了，我他媽不讓你能怎麼著？」
說著，他狠狠地推了我一掌，我身上本來就有傷，何況沒傷我也絕對沒法和他對抗，我直接摔倒在地上。
「刀疤，讓他過來。」畫音輕輕淡淡地說道。
刀疤冷哼了一聲，回到了自己吧台前的位置上。
我站起身，來到了畫音沙發的對面。
她一手撐著頭，那張精緻的臉上未著粉黛，眉頭皺著，眼睛閉著。
「坐吧。」她輕聲說道。
我恩了一聲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下。
她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之後問道：「為什麼殺人？」
我吐出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嚇唬鍾無量，順便是投名狀。」
她冷冷哼了一聲之後說道：「有人跟你？」
我撓撓腦袋，苦笑道：「有啊。」
她冷聲罵道：「蠢貨！」
我沒有反駁，低著頭再次倒了一杯酒。
她臉上的冷意愈甚，:「知道為什麼說你是蠢貨么？」
為什麼？因為我就是蠢貨啊，我嘆了口氣，靠在了沙發上說道：「我知道的，我沒什麼事能做好，當初你不應該救我的，沒有我你一樣能搞垮鍾家和曾家。」
我不看她，不知道她的表情，但我想一定是失望的吧，我沒法騙自己，讓她失望的結果是讓我痛苦，我願意拋棄性命地賭，有個原因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她比肩。
現在看來，沒這個希望了，我甚至連讓她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她嘆息了一聲之後說道：「你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納幾個人，所以你會為了這幾個人去拋棄一切，這是我說你蠢的原因。」
我沒有說話，更不用反駁。
她也有些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她繼續說道：「你殺了十多個人，算你聰明散了手下的人馬，否則迎接你的是屠殺。」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點，她繼續說道：「你是絕對不把人交給我的對么？」
能給么？或許給了她，她真的能幫我把人救出來呢？但是如果沒有救出來，我該怎麼面對王傑，怎麼面對王力？
我抬起頭看著她，盡量平和地說道：「對不起，但他們是我的人，我不能放下心去讓別人救，我不敢。」
她眯著眼睛問道：「既然不信任我，為什麼讓我保護秦淑蘭，她是你最重要的人。」
我搖搖頭，說道：「不，我信任你，我只能信任你，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幫我什麼，事實上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謝謝你幫我的這最後一次。」
她冷笑地看著我，靠在沙發上，右手撐著臉，問道：「所以你準備去尋死了？」
我聳聳肩，站起身說道：「我去做點事情吧，或許能救出王菲，或許就是尋死，我得去做了，該了結的東西，我會在這幾天里了結，如果能回來，我下輩子安心給你做事。」
她眯著眼睛，嘲諷道：「報恩？」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對，報恩，如果我死在外面，還求你把淑蘭姐安全地送出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