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過江陵
這是深秋一個尋常的夜,江陵烽火台上的曹軍昏昏欲睡。一陣秋風過來,把哨兵凍得一哆嗦。他身上還穿著單衣,以及夏季披的薄甲。由於南下之後兵力暴增,後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所以還有不少士兵沒有領到秋裝。哨兵抬頭看了看月亮,本來亮堂堂的月亮也不知哪去了,怕是被烏雲遮住了。已經下半夜了,哨兵感覺天有點陰,怕是要下雨了。
「喂!醒醒!」哨兵踢了踢旁邊的胖子。那胖子蜷縮在牆角,長槍靠在肩上,身子縮成一團,竟然也睡得香甜。胖子嘴裡嘰嘰咕咕了幾聲,卻又面朝牆內睡下了。「醒醒!」哨兵又狠狠踢了一腳胖子,胖子這下被踢疼了,揉著屁股不滿道:「幹什麼!不是說好了今晚輪到我睡覺了嗎!」
「天有點陰,你下去拿點擋雨的東西上來。」哨兵道。「不然咱倆得挨淋。」
「不是說好了今晚輪到我睡覺的嗎……」胖子又嘰嘰咕咕了幾聲。哨兵剛待要說,發現他又睡著了。
哨兵嘆了口氣,伸頭往江上望了望,清冽冽的江水,江面上空無一物。只有隱隱的星光倒影在江水上,其他都漆黑一片。「下去片刻應該沒什麼……」,哨兵心裡尋思著,將長槍靠在城牆垛子上,然後下去拿擋雨的雨具去了。
一隻黑暗中的小船,平平穩穩地駛了出來,在黑暗中發出了輕微的划水聲,但是被呼呼的風聲掩蓋了,不仔細聽聽不到。待到那哨兵將雨具取上來,再伸頭望了望江面,依然空無一物,只是黑漆漆的。他不知道,剛才一隻小船,已經走遠了。
舉世聞名的龐統先生與伊籍先生同乘一船,沿江而下,開始了他們的江東之旅。那曹軍鐵騎到了荊州以後,一刻也沒停,佔據了荊州大小城堡、道路,完全控制了荊州軍政財政。荊州由此迎來曹氏時代。不過曹操的軍隊還沒有進入鄉里。南方氏族勢力很大,把持鄉里,鄉里幾乎都是自治狀態。那曹操雖然反感氏族,動不動就要對他們動手,乃至中原氏族一聽到曹操,無不敢怒不敢言。但是現在初占荊州,人心未穩。況且下一步要緊急調兵進入江東,所以曹操也沒管,只是讓鄉里自治。順便說一句,落塵對世家大族更加不友好。這主要歸功於他手下的得力幹將張居正。落塵和張居正籌劃了均田制和府兵制,等於把氏族的老底給揭了。氏族能不抵制嗎?但是這個負責落實的張居正可是個強硬派人物,動輒出動官兵血腥鎮壓。先是在關中地區,然後到益州,所到之處,世家大族哭天喊地,必要流血鎮壓。所以中原和南方益州的氏族提到落塵,雖然不敢言語,但是暗地裡深恨之。至於提到張居正,無不破口大罵,說他殘酷。
荊州劉表採取了和氏族合作的態度。他的蔡夫人、蔡瑁等人就是出自荊州最大的蔡氏一族。張允也是氏族人物。後來蔡氏、張氏等結成團體,形成蔡氏集團,劉表才警惕起來。他趁著迎來劉備的機會,大力擴充了劉氏宗親的力量。重用劉備,鍛煉劉琦。不料劉表老得太快,幹了一陣子,又覺煩躁,又覺老邁,沒有什麼整頓的志向。乃至蔡氏集團仍然把持著叢荊州城到地方州郡的主要人事和財政大權。劉表只是勉強扶持了伊籍,來勉強平衡蔡氏權勢。那伊籍雖然和蔡氏對著干,極力阻止其專權,但畢竟寡不敵眾。劉備在新野北防曹操劉琦、關羽在夏口南防江東,一南一北,都離中心很遠。伊籍在荊州城獨木撐著,處處受排擠,每月都有人彈劾他。好在劉表雖然老弱不堪,但心裡還是明白,明確支持伊籍。使其能夠繼續與蔡氏專權作鬥爭。
那龐統大名誰人不知?但是大部分都沒見過面,所以鄉里便認不出他。龐統忙時打魚、農耕,閑時讀書,和鄉里無干係,又與荊州政權無干係,活得倒也自在。伊籍自借居龐統處,眼看著黃忠擊潰文聘。不料不久曹軍南下,劉備倉皇南逃。曹軍鐵騎晝夜兼行,終於在長坂坡趕上劉備,雙方激戰,劉備大敗,繼續敗逃到夏口。伊籍已經年邁,經不起在亂軍中折騰,所以只好聽從龐統的勸說,繼續在莊園里住著,等外面安穩了,再駕舟去江東。
不多久聽說孫劉聯盟,赤壁大戰爆發。龐統怕仗打起來更不好走江上了,於是便連夜收拾東西,沿江南下,去江東去了。果然江上封鎖嚴重,商業全部停止。沿江從南到北,處處戒嚴。龐統、伊籍二人晝夜兼行,終於過了江陵烽火台。如此過了江陵,離目的地也不遠了。
不幾日,兩人到了洞庭湖巴陵附近。果然見那洞庭湖氣象萬千。秋風拂面,更覺波光粼粼,姿態萬千。後世宋人范仲淹曾就此寫下名篇。看他怎樣描繪洞庭湖: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接連遠山,吞吐著長江的江水,好像沒有邊際,舉目望去,全是一汪水澤。而朝霞、夕陽,晴天陰天,更是氣象萬千,美不勝收。若是陰天,則「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洞庭湖上狂風怒號,大浪像是要打到天空。船隻根本不能下湖。若是天晴,則「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鬱郁青青。」天晴時便是風平浪靜,一覽無餘。沙灘上沙鷗緩緩飛翔,岸上的野花草鬱鬱蔥蔥。如杜甫詩作「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好一個洞庭風景啊!
只是因為作戰,洞庭湖有船塢在造船,還有水軍在此準備。
那宋代有張孝祥詞,專寫洞庭中秋,在此附上,以應中秋之意: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