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武威郡
初，貳師起敦煌西，以為人多，道上國不能食，乃分為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鴻臚壺充國等千餘人，別到郁成。郁成城守，不肯給食其軍。王申生去大軍二百里，而輕之，責郁成。郁成食不肯出，窺知申生軍日少，晨用三千人攻，戮殺申生等，軍破，數人脫亡，走貳師。
——《史記·大宛列傳》
河西走廊的戰鬥幾乎同一時間打響。經過前面幾輪的探底，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對方來者不善。落軍可能是主力分兵，神兵天降到河西。匈奴人可能是配備訓練有素的大量草原狼。
這是西域少有的雨天，天地間頓時充滿了涼意，甚至有些秋雨的感覺，氣溫驟然很低。微雨中，武威郡的守軍看到了黑壓壓的落軍，已經兵臨城下。沒有人多此一舉打開雨具，落軍的士兵顯得有些狼狽，鬍子拉碴，臉上、身上布滿灰塵。雨打濕了他們的面龐、衣甲。他們大口的呼吸著涼爽的空氣，要是往常，很可能是熱氣加上炙熱的沙子。
黑壓壓的，一直排到了他們看不清的遠方，被沙丘擋住了。武威的守軍確實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多的軍隊聚集。落軍清一色偏黑的衣甲，在雨中發亮，看得守軍一陣膽寒。
新來的河西四郡長官，耶索，在沉默中登上了低矮的城牆。呼衍跟在後面。耶索到來后，沒有對河西的守軍進行大的調整，整個河西四郡守軍不足一萬，武威有兩千人。
耶索只是向下看了一眼，他一眼認出了燕青，曾經獨自到仲平身邊談判的近衛將軍。那麼，他身邊，就是落塵，那個鼎鼎大名的年輕統帥。面目俊朗，曬得略黑，濃眉，面色平靜。一個很吸引人的統率，看上去就很坦誠。一個奸險陰暗的角色或許能取到小的勝利，然而很奇怪，或許是造化弄人，這些人往往不會笑到最後，捧起他們夢寐以求，並願意為此突破一切底線的皇冠。這個平靜而年輕的統率，讓人看上去很舒服，彷彿這險惡的權術鬥爭在他的圈子裡時不存在的。
呼衍曾經問過他，怎麼抵抗落軍大軍。他答：節節抵抗，指導草原狼軍團扭轉局勢。呼衍再問：萬一草原狼軍團被打敗了怎麼辦？再答：那麼河西沒有希望，只能身死。這個呼衍彷彿受到了打擊，在一旁沉默了好久。其實耶索何嘗不想扭轉局勢，但是他現在手中哪還有什麼權力啊！被調出核心決策層，北方正面的三十萬匈奴騎兵不再執行他的保守戰法。他一手培育的草原狼軍團化歸其他人指揮，他，只能一旁干坐著。而帶著這不足萬人的雜牌節節抵抗，是他唯一能做到了，也只能這麼做了，否則還能怎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點兵玩不出花來。
此外就是一個年輕的將軍，顯然是最先到朔方，並擔任落軍大軍先鋒的常遇春。
他只是在城頭上閃了一下，也不知城下的人會不會認出他……或許有士兵能認出他，或許那個燕青能認出他……
耶索看來一眼呼衍，他完全被嚇傻了，眼睛有些發直，怔怔地看著下面黑壓壓的落軍。「走了！」耶索提醒道，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城牆。
「去聯繫一下趙成將軍，說我在敵軍已經到武威郡了，人馬約有十萬。他那邊什麼情況，也問問，畢竟人家是我們的希望……」耶索懶懶地對傳話兵說，語氣有些失望，甚至有些悲觀的感覺。畢竟耶索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而他確實說了「人家是我們的希望」……
不久進攻在沉默中開始了。落軍沒有攜帶大型的攻城裝備，只是好像新砍了一些大圓木，綁在車上，或者由幾個士兵合作徒手扛著。然而，對這樣的破土城來說，還不夠嗎？
武威有四個城門，每個城門口下都擠著黑壓壓的落軍。大量的箭矢一刻也沒有停過，不斷往城牆上射。匈奴兵幾乎是探出頭就被射殺。只能將身子蜷縮在城垛旁邊。運氣好的有木質的盾牌，運氣不好的必然是要挂彩的。
與此同時，沉重的木頭撞門聲「嘭、嘭」地有規律地響著。每一聲撞門聲后就是城門令人揪心的吱呀聲。沒有人在城門上探出頭來阻止，沒有石塊或者箭落下來，因為來不及落下，只要探頭，就被射死。
老實說，這是可怕的心理戰法。木頭每撞一下門，城上的士兵心就劇烈地跳一下。他們很清楚結局，只要門被撞開，落軍大隊騎兵就會湧進來，而騎手們閃著白光的馬刀令人感到莫大的恐懼。
終於，有堅持不住的，開始用盾牌擋著，俯身跑下了城口。城上的長官是禁止不住的，況且他不敢起身。有人開頭，逃兵如雪崩一般，士兵們爭相下了城，往城內逃去。——雖然這樣活下來的希望似乎也不大，然而至少能多活一會不是嗎……城下防守城門的士兵見狀也開始一連串逃走了。
呼衍勉強想爬上城頭看看情況，不料剛上了城，還沒往前走，一支箭「嗖」的從他耳朵根子旁穿了過去。呼衍登時嚇得半死，也不上去了，直接回頭跑了下去。那耶索在臨時的指揮大帳中平靜地坐著，甚至都不去指揮，也不理會滿街的逃兵。連指揮大帳兩邊的衛兵都溜了。
「耶索將軍，您想想辦法啊！」呼衍絕望地叫到。「要不你想個法子，裝扮一下，能不能趁亂逃出去……」正說著，呼衍看見耶索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就是「轟隆」一聲，城門倒塌的聲音。「沖！」落軍震天的殺喊聲和馬蹄聲把呼衍嚇得魂飛魄散。
「耶索將軍！您跟他們說句好話吧……您是大才，說句好話，他們就不會殺我們了！」呼衍哭著跪倒在耶索的身邊，差點抱耶索的大腿了。耶索麵色蒼白，似苦笑一聲。
大量落軍騎兵湧入城中，見拿著武器的就砍。
落塵厲聲道：「傳令下去，降者不殺！」說著看了一眼燕青：「當真有敵軍的第一謀士耶索？不會看錯了吧？」
「沒有，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燕青語氣肯定。
「遇到敵人的指揮官，不得無禮，更不得傷人，要立即報告過來！」落塵命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