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該幹啥幹啥去
以楊奉這種草莽將領的見識,他自然看不出何鹹的做法,其實同漢室的軍制是沒多少差別的。
漢末之前,武人的極限就是個校尉,中郎將、將軍什麼的,那都是遭逢戰事則設,事畢則撤的軍銜。天下的兵權,還是掌握在漢室天子手中的。這樣的軍制,在太平年月自然是沒問題的。可一旦遭遇黃巾起義這種大規模的動亂,朝廷便捉襟見肘,完全沒有能力平定。由此,劉焉才提出了『廢刺史立州牧』的餿主意,開了各地刺史、州牧、郡守、豪強
自募鄉勇的口子,以至於演化到了後來群雄逐鹿的局面。最後殺來殺去大浪淘沙,就剩下了魏蜀吳三國。
而何咸在這種亂世剛剛拉出序幕的時候,便奠定了兵權統歸一人所有的基調,會不會適應亂世征伐呢?
當然會。
因為他手下的兵,跟諸侯那些隨意徵召鄉勇、抓壯丁的模式不一樣,他手下的兵都是百戰老卒,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這樣的部隊,戰鬥力自不用說。最難為可貴的是,他們懂陣列、明鑼鼓、知曉軍中一系列的旗號傳令。這些的老兵,只要稍加操練,就是一支能扔上戰場的戰力。至於由誰統率、打法風格如何,那便顯得
不太重要了。「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校尉及中郎將以上的將領,都可保留自己的部曲編製。待真正上戰場的時候,便以這些部曲為骨幹,迅速控制統率起一支龐大的軍隊?」楊奉聽著徐晃的解釋,忽然發現自己竟找不
到任何反駁的地方。徐晃則仍舊一副高山仰止的神情,開口道:「不錯,將不識兵、兵不認將的最大障礙,就是缺少紐帶。主公給予了我等保留部曲的權力,就是給予了我等隨時統率一軍的權力。如此一來,甚至不用如何磨合
,也可如膂臂使.」
「可,可如此一來,將領同麾下不能朝夕相處,還不是缺少那個.那個默契?」楊奉想了半天,才想出了這個怪異的名詞,感覺用在這裡挺合適的。可不料徐晃卻陡然冰冷一笑,似是嘲諷也似勸誡地言道:「主公以誠相待,麾下軍事皆交由我等參詳討論,如此信任,不比握得一支兵權要重?唯有那些陽奉陰違之人,才會惦念著手中的兵權,不知所圖為
何?」
說到這裡,徐晃眼神正巧對上了楊奉。那看似清澈的眼神深處隱有暗渦旋動,攪著三分殺機及七分的嘲弄,駭得楊奉如被針扎般立時縮回了眼光,再不敢與徐晃對視。「入主公麾下,只要一心赤城,主公必然慷慨包容、急人所急;可若有些鬼蜮心思,還是早點掐滅為妙。多少事實已證明,這天下能謀算得主公的人,還沒有出現!」徐晃又敲打了楊奉一句,隨後看看帳外
的天色,不由言道:「天色已晚,想必楊司馬還有軍務要忙,本中郎便不多留了」楊奉再度駭然地看著徐晃,他真的沒有想到,當初這位在自己麾下忠直剛正、甚至還有些憨厚的將領,如今竟然已有如此威勢和手段。一時間,楊奉陡然感覺自己與徐晃的距離越來越遠,更與何咸這位已
然強大無比的存在,相差天淵。
一時間,楊奉匆匆告辭,半點不敢停留,亦不敢再存什麼妄念。「兵權之要,不可偏縱,亦不可不重。」看著楊奉倉皇離去,徐晃不由又念起了這一句,隨後忍不住感嘆道:「主公,真是好手段啊。以精兵帶動凝聚,再以將兵分權牽制,同時又給了將領隨時統御的許可權資
本,當真一舉多得。有此主公,何愁麾下將士不奮勇效力,何愁天下不定?」
中上層的討論,到此也就結束。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事件的發起人,何咸同志卻忍不住有些愁眉苦臉。此時卧房當中,平陽公主正用絲絹輕輕擦拭著利劍,寒光閃爍的劍刃渲暈著天邊的火燒雲,倒好似沾了鮮血般殷紅鋒銳。尤其擦拭劍刃之人的目光,更是寒氣逼人:「好一個投機取巧之輩,竟如此將宋明兩
朝的軍制照般了過來!」「也不能說全是生搬硬套,還是改良了一些的。」何咸似乎興緻不在這裡,敷衍答道:「其實,華夏曆代王朝統御兵權的手段,也就是這些。我無非借鑒一番,將兵權反噬及戰力削弱的隱患降到了最低而已。
」
「將無令則無兵,又有絕對精兵震懾;兵雖不識將,卻通曉戰陣軍略,逢戰時只需一員上將便可如膂臂使。達成如此效果,難道你還不滿意?」
何咸滿意嗎?
按理說,他當然是滿意的。
只不過,同他惦念的事兒一比,這事兒就有些不滿意了。
畢竟,如此重編改組一番,是需要一段磨合期的。尤其陝縣那七萬大軍和樊噲麾下的賊兵們,更是要好生加強一番基礎軍事素養培訓。操練、調動什麼的,可謂刻不容緩又一點都不能停。
而在此之前,何咸是個心態呢?
當然是暴發戶的心態!
誅殺董卓到反攻長安這事上,他就是一個亂世投機者,著實撈得了一大筆的資本。官職之類的這些自不用說,單說手下的馬仔一下多大十餘萬,完全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節奏啊!
這個時候,完全就該是氣吞萬里如虎,誰不服氣就滅誰啊!
可結果呢。
結果為了穩固軍權根基,何咸只能硬生生地蹲在河東,眼睜睜看著十餘萬大軍一天天人吃馬嚼,將河東日進斗金積攢下來的財富,給吃得一下底兒掉!
而且,在磨合期間,這支大軍只是看起來威武雄壯。在三大親衛沒重組完成、十萬大軍未操練合格前,何咸是不敢輕易動用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隻巨大的吞金獸,一口一口地吞著他的財產。
更意外的是,因為這軍制改革一事兒,他跟張濟叔侄那裡,還鬧了點小矛盾.
何咸這種軍制改革,毫無意外是具有排他性的。他在內部通行下來,自然無人反對。可對於張濟叔侄來說,這就是要吞併的節奏。
張濟叔侄這二人,從來都不是何鹹的部下。故而何咸這等軍制改革一下,兩人就有些著慌。賈詡那裡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了多次,叔侄倆就是不肯交出兵權、歸順何咸。
這事兒,何咸也理解。換成是他,他也不想由一個小的創業公司,變成給人打工的。
可問題是,這叔侄又不是何鹹的敵人。從何咸入河東以來,兩人一直都有幫襯,是妥妥的友軍——要是為了貫徹軍制改革,就把人家叔侄給滅了,也有些說不過去。
可要是硬這樣拖著,不給張濟叔侄供應軍糧,逼人家就範。那最後的結果,不是兩方反目成仇,就.還是反目成仇。
嗯,除這樣的結果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夫人,我養著這麼一支編外部隊,最後還可能給自己招恨。你說,我這是圖個什麼?」何咸一副苦臉,攤手問道。
平陽公主也被轉移了注意力,不由蹙眉沉思起來。許久之後,她才悠悠問道:「歷史上,這倆叔侄最後怎麼來著?」何咸雙眼陡然一亮,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平陽公主:「夫人真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這倆叔侄,讓他們該幹啥幹啥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