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兇險重重的遷徙之途
「夫君,後續遷徙百姓隊伍人心不穩」柳媚兒聽著頭頂上的滾滾的雷聲,真不知道她為何還要給何咸添亂。
可是,憑藉她多年密間的直覺,她隱隱感覺到一股比接下來暴雨還要恐怖的陰謀,正緩緩地壓在何咸頭上。這樣的擔憂,讓她不得不提前向何咸告知。
「人心不穩?」何咸嘴上已經起了燎泡。平日的丰神俊朗,早已因上火和焦慮變得狼狽憔悴,聲音也乾澀無比:「究竟是什麼意思?」
「遷徙部隊當中,有一股不利於夫君的謠言正在醞釀。」看著何咸心疼無比,柳媚兒這時都不忍直接將話說全。
可何咸卻更加心沉擔憂,帶著一股焦躁的氣息言道:「媚兒無須顧慮,你家夫君如今已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到底是何情況,你且速速道來。」
「百姓中已有傳言說夫君助紂為虐、欺君罔上、殘殺忠臣、罪及蒼天。故而,此番天公陰沉、欲降下雷霆暴雨,乃是為了懲戒夫君。也是為了懲戒世人懦弱無為,任由夫君作亂,敗壞綱常.」「狗屁!」雖然已然有了心理準備,可聽了如此荒謬的事情后,他還是忍不住勃然大怒道:「都有點自然科學知識行不行,就算沒有知識,難道連點常識都沒有?暴雨真正臨盆而下,我若當真鐵石心腸,那還
能被雨淋到?」
可憤恨歸憤恨,何咸心裡卻悲哀地明白,這種謠言在這個時代,還特么真的大有市場!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董仲舒那一套『天人感應』的學說便大行其道。尤其後漢光武帝還是靠著讖緯之言起家,也篤信這等封建迷信,便導致整個漢朝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貧民百姓都相信這等荒
誕的學說。
更可惡的是,謠言這種東西完全就是捕風捉影,就算你用心追查,到最後也可能連根毛都查不到。
偏偏謠言這種東西,威力又絲毫不亞於刀槍鐵騎。言鋒可殺人這種事兒,何咸早就領教不知多少次了。
漸漸冷靜下來的何咸,只能滿心悲憤地問向柳媚兒:「有什麼眉目了嗎?」
柳媚兒痛苦地搖了搖頭,開口道:「妾身無能,這等謠言只是興起於昨夜,然傳播極為迅速廣泛。妾身意識到兇險後派人追查根源,卻為時已晚。」
何咸一根根地薅著沒時間打理的短須,咬牙切齒又滿腔疑惑:「是那些不死心的士大夫,還是又有哪路高人在向劉協出餿主意?」柳媚兒再度搖了搖好看的臻首,分析道:「都不太可能。士大夫如今也身在遷徙當中,此番暴雨臨盆,他們亦憂心忡忡,不會有這等心思陷害夫君;至於天子一向高高在上、手無實權,此計即便有人獻出,
天子亦無法施展。最主要的是,謠言最先從百姓口中傳出,天子與士大夫又皆與百姓不相往來.」「這樣說來,也有些道理,但也事無絕對。」何咸糾結憤恨地言道,隨後只能盡手中已有的線索,開口道:「繼續暗中調查吧,鬼蜮伎倆終究見不得陽光。先務必不把事態擴大,以免自亂了陣腳。同時,我會
確保軍中之人不信謠、不傳謠。如此雙管齊下,至少能保持我們在暗,敵人在明。」說到這裡,何咸又轉念了一下思維,換作自己要用謠言對付敵人一樣想了想,才繼續言道:「按照推測,謠言也需要個爆發點。想必這次針對我的陰謀,便當是在暴雨之後。一旦此番暴雨造成大量百姓死亡
、人心大亂,那謠言便徹底有了爆發的誘因。而在這段時間內,就是我們調查的絕佳時機。」
說完這話,何咸下馬一把摟住了身形纖瘦了幾分的柳媚兒,在她耳邊輕語道:「媚兒,此番辛苦你了。夫君的性命,這次可就全交給你了。」
柳媚兒登時淚眼滂沱,緊緊擁住了何鹹的身子,哽咽言道:「媚兒能得夫君如此寵愛信賴,乃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此番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將那暗中的賊子調查出來!」
何咸亦然感動不已,但滿心的疲累,讓他根本升不起多少男歡女愛的心思。只有那股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託付和信任,讓他心裡湧入無盡的暖流。
兩人相依偎了一會兒,都從彼此身上尋找到了力量。也由此,何咸最後才輕輕捏了柳媚兒一下嬌美的臀,賊兮兮地說道:「媚兒,此番事罷,我等必要大戰三百回合.」
「要死哩!」柳媚兒當即滿臉潮紅,猶如小鹿般從何鹹的懷裡掙脫出來。趕緊跑回了馬車當中。
要知道,這畢竟可是漢代,男女大防可比後世嚴重多了。
之前兩人生死相依,那是情到深處忘乎所以。可現在反應過來,縱然是夫妻,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何咸如此調戲,柳媚兒哪還有臉呆在原地?
而這一幕,正好落在了從馬車中出來透氣的蔡琰眼中。那一刻,她望著遠處兩人相愛的身影,不知為何忽然便心中萌動了一分: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傳聞他胸懷大志、護衛蒼生黎庶;可眼見的,全是他兇橫暴虐、橫行無忌。偏偏對待自己的愛人,又是這
般有情又有氣魄.然而,就在蔡琰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便看到何咸猛然轉頭看向她這裡,並伸出了一個奇怪的中指手勢大聲叫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夫婦恩愛是不是!羨慕的話,有婆娘的趕緊去找婆娘親熱,沒男人的就
趕緊讓父母尋摸個如意郎君,至於本公子,你們就別惦記了!」
蔡琰這等知書達理的淑女,登時俏臉緋紅,忍不住暗啐一聲:「真是個粗魯之輩」
可就在她羞不自已準備回車裡的時候,才發現周圍一眾士大夫都紛紛開口暗叱:「有傷風化,真不知恥!」
這一刻,蔡琰才反應過來,原來何咸並不是針對她喊話的。
只不過,罵也罵了,她總不能再收回來,只能忿忿地一跺腳又道:「真是有辱斯文!」
只是,這一次的語調兒,已說不清是罵還是羨慕了。但不管如何,這樣一次的插曲,總好過何咸又幹掉一名士大夫。而且,除卻那些真正讀書讀傻了的傢伙外,不少人其實跟蔡琰一樣,對何咸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無論何咸之前多暴戾兇橫,但剛才的一幕
,至少讓人們都知道,何咸也是個活生生、有情有義的人。他是將皇權和士權都踩在了腳下,但捫心自問,何咸這一路上所作所為,也真正做到了為生民立命這一條。並且,大多數的公卿大臣也不得不承認,若是讓他們負責此等遷都大計,必然也不會做得比何咸
更好。
總之,漢室氣數將盡之時,何咸這種人橫空出世,的確是一些人的不幸。但同時,也是大部分無辜之人的大幸。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老天這次也開恩了一次。這一天直至晚上,陰沉沉的大雨也未降下來。
不過,人心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凝重——足足已憋了三天、且絲毫沒有好轉的陰雲背後,誰知道會是老天怎樣的滔天震怒?這一天災,還有天災后的陰謀,何咸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