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屠戶兒子咋還怕刀啊?
從中軍帳里出來后,十四名教官臉色十分凝重。
畢竟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他們也都反應過來了:要想當好小平津的曲侯,拿高工資、好待遇,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可沒想象中那麼容易。
首先,他們不但要同士卒們一樣操練,還要比普通士卒多出兩項訓練。其次就是他們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上了何鹹的賊船,要想船不沉,就只能與何咸同舟共濟。
不過,這時候也沒人選擇退出,畢竟這時候就退位讓賢,也就顯得太沒面子了。更何況,何咸公布出來的小平津曲侯待遇也的確天下少有,足足比別的軍營高出三倍。而且,還是一點剋扣都沒有的那種。
就因為這事兒,那個胡傑的腦袋都沒起到太大的震懾作用。
那些涼州士卒聽說教官空出來一位,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上位,都差點打了起來。最終還是理智佔據了上風,他們仍舊平衡著選擇了一位王方的親信充當了教官。
不過,這位教官比起胡傑就不一樣了。
假如說胡傑是涼州一部當中鷹派,力主高倡『涼州士卒至上』原則。那這位新的教官便是涼州一部中的鴿派,雖然也抵觸各派士卒,卻沒有那麼激進,也不想主動惹事兒。
不管怎麼說,反正在賈詡撐腰、何咸作怪的大勢下,這些士卒都暫時無可奈何地倒在了糖衣炮彈面前。為了以後的好日子,他們只能屈辱地接受了分曲的要求,開始與他們尿不到一壺的人,嘗試著能否尿到一壺。
分完曲領完人之後,這些教官便開始迫不及待地將新部下拉出來操練,開始訓練大綱中的第一項:站軍姿。
畢竟,早日達到要求、考核完畢,就能拿到第二部分的訓練大綱。連續三次都第一的話,那高工資、好待遇也就板上釘釘了。更不要說,每次第一,何咸還說會有特別的獎勵。
在這樣的激勵下,所有士卒都想早日完成操練。然而訓練一開始,教官們便發現問題了:因為每一曲當中都有司隸部卒和涼州部卒,兩方的表現一下明顯出了差異。
司隸部卒因為早先就有些訓練經驗,所以站軍姿對於他們來說幾乎毫無難度。一個個站得筆直挺拔,在初冬的校場上猶如一顆顆青松。反觀涼州一部,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渾身亂顫的、還有彎腰駝背羅圈腿兒的,簡直就是一團糟。
這樣的問題,不論對於司隸教官還是涼州教官來說,都很難在一兩天內解決。
司隸教官雖然精通、也知道要點,可曲中涼州士卒拉後腿,他們只能耐下心來一個個教導。至於涼州教官就更加不堪了,他們中有的人試著站了一會兒,發現還沒一炷香時間,身體就開始酸軟起來,不由自主開始晃動。
這樣的一幕,顯然讓一直遭受涼州部欺辱的司隸士卒覺察到了優越感,神色不由開始輕視起那些涼州部卒。
可這個苗頭剛一出現,就被教官一巴掌抽後腦勺兒上去了:「笑什麼笑!你自己會有個屁用,全曲通過才有獎勵。你屯下也有一半的涼州兄弟,要是他們耽誤了老子考核過關,老子先把你擼下去!」
屯長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了,反應過來后他也急了,一巴掌就又抽在了一個司隸隊率的頭上:「笑個屁啊,教官把我擼下來之前,信不信我先擼了你?」
然後這屯長又趕緊將屯下的涼州隊率召集起來:「兄弟們,聽我說,這站軍姿並不難,重點是別跟平常一樣用腳後跟兒蹬地,用前腳掌支撐身體就能綳直得多.」
司隸隊率又趕緊去訓底下的什長,涼州隊率也趕緊將手下的司隸部卒召集過來:「兄弟,別傻練了,快來教教我們。誰教得好,我讓他當什長!」
一曲有了動靜,另一曲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事實證明,人被逼到一定份兒上,辦法絕對比困難多。在絕對夠的利益刺激下,成見這些東西根本難以阻擋。
高台之上,何咸望著亂糟糟的校場,心頭不由升起了一絲輕鬆的感覺。之前他一個人對付整個軍營的偏見,說心頭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就算有賈詡在背後指點撐腰,他也要衝鋒在前、謀划萬千。
現在,他終於捋清了思路,找到了辦法,順利地將鍋甩了出去。
最重要的是,在這過程中,他還建立了一套自己獨特的練兵手法,改革了漢代軍制的弊端——這樣的經歷,對於他未來的成長來說,可是極為重要的。
從此之後,何咸麾下的士卒不管成千還是上萬,都可以用這樣的模板來統御,還保證能夠令他輕鬆得到一支紀律良好、組織嚴謹且極富戰鬥力的部隊。
這樣的體系建設,使得他在以後亂世那些諸侯還要採用糾合私家部曲、抓壯丁的模式組建大軍時,便遠遠領先了一大步。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能看到如此深遠一點的。
何咸身後的賈璣看著何咸一副躊躇滿志、逸興遄飛的模樣,便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何兄,小弟跟隨父親在別的軍營也見識過。那裡翻來覆去,也就是操練士卒基本功和陣型訓練,你卻忽然整出這麼多花樣,有用嗎?」
何咸悠悠回頭,並未回答,只是給了賈璣一個含義頗深的笑容。同時,那雙眼神還附贈了一個明顯的涵義:你懂個屁!
賈璣這就委屈了,一時聲音也著急了些:「何兄,有話不妨明說。小弟虛心請教,你時常這幅愛搭不理的模樣,莫非瞧不起小弟嗎?」
聽著賈璣明顯有些變調的音線,何咸一下想到了這位賈璣同志,還有可能是位雙重性格的心理變態者。
一時間,他那臉上的笑容就謙遜和煦了許多,趕緊開口狡辯道:「賢弟何出此言,為兄剛才不過在想著該如何解答而已。」
「怎麼,難道這裡面很有學問嗎?」賈璣不清楚何咸為何一下對自己這麼友好,但想著這是好事兒,他不由便笑了一下。
可在何咸這種有先入為主的人眼中,賈璣這一笑那就恐怖了:果然是心理變態的傢伙,剛才還怒氣沖沖想殺人,現在竟然又對我笑了.太可怕了。
「賢弟,你有所不知,這裡面的學問可大了。」腦中組織著語言,何咸慢慢解釋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賢弟你只看到這些教官聲嘶力竭、痛苦不堪,其實這不過萬事開頭難而已,等以後他們磨合差不多了,也就輕鬆了。同時,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一下就成了將將之人,只需運籌帷幄,就能事半功倍?」
賈璣一頭霧水地搖搖頭,這些統御的大道理,對於他這位十八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有些高深了:「何兄,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暫時不想懂。我只想知道,你就這樣讓他們站著,他們就會捐棄前嫌,勠力同心?」
「可別小看這個站軍姿。」何咸說到這裡,不由會心一笑:「這是軍人的第一課,也是一切軍事動作之母。不管之前什麼人,入了軍營其實就應該先學會站軍姿,只有拔好了軍姿,才能和尋常老百姓區別開來,才能以此為基礎,進行下一步訓練。」
「站軍姿之後,他們就要學會聽口令行動,在千千萬萬次的訓練中,嚴格服從命令就會成為他們身體和意識的一部分。即便面對刀山火海,他們潛意識裡也會首先想到聽從命令。你想想,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了,你還會想著去排擠他們、欺負他們嗎?」
說到這裡,何咸最終還是沒忍住,誇耀道:「你再想想,那種士氣不高、一盤散沙的軍隊,遇到這樣一支鐵血軍隊,結果又會是怎樣?」
賈璣聽到這裡,眼神不由一眯,猛地便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何咸一見賈璣這個動作,當即嚇得面如土色:「賢弟,賢弟你這是要幹啥?這操練方式雖然在這個時代可謂舉世無雙,可我也一五一十告知都尉了。我都這樣了,你就不用殺人滅口了吧?」
「何兄何出此言?小弟不過是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才想著將這把西域得來的名貴匕首獻予兄長。一來可當做禮物,二來兄長也可以拿來防身」
賈璣撓著頭,一副不解地看著怪異的何咸:怎麼一個殺豬屠戶的兒子,還害怕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