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岫 - (2)
和所有人一樣,雲岫把滿腔抑憤發泄在毫不相關的花草樹木上,一掌一掌地拍打在竹子上,弄得“啪啪”作響。
“竹子開罪你了?為什麽拿來出氣?”背後驀地傳來了一把熟識的聲音。
雲岫全身一僵。
半響,回過頭去:“姑……姑娘。”
這正是翩翩若仙的若夕。
“雲岫打擾姑娘安寢了?對不起。”雲岫吶吶的說。
“若夕見今夜月色還好,便出來散步了,想不到遇上你。”
“姑娘……不是款待錢爺麽?怎麽會……”
“錢爺喝醉了,正在休息。”若夕忽然加了一句:“小樓另有專人侍枕。”
像是被揭被了心底秘密,雲岫窘得連耳根兒也紅透了。
“對……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也不知為什麽,雲岫隻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再隱暪下去:“雲岫該死,一時貪心,為了銀兩作錢爺的槍手,實在對不起姑娘。”
“風月無邊,是你想出來的?”
雲岫點點頭。
“普天之下,猜中這謎題的,還不出十人。”若夕看牢雲岫,“你真的很聰明。”
“隻是亂猜亂撞而已。”雲岫把那一大迭銀票從懷裏掏出來:“這些銀票是錢爺給我的,請姑娘處置吧!”
“這是你的酬金,若夕怎麽可以收下?”
“雲岫也不能收,否則,我一輩子也不能抬起頭做人了。”雲岫認真的說。
“既然如此,”若夕說:“我們把銀票交給慈幼堂吧,那裏專門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這些銀票可以讓很多孩子受惠。”
“好極!”雲岫很高興:“銀票就拜托姑娘轉交了。”
“你不會後悔麽?”
“絕不後悔。”
若夕看著眼前人,心裏很是詫異,想不到他落泊潦倒,寄身題閑閣當小廝,卻視錢財如糞土。這樣磊落無私的胸襟,絕對不是尋常人可擁有。
她伸手接過銀票:“你既然猜中謎題,若夕應該守諾言,設宴款待。”
“隻要姑娘不見怪,雲岫便心滿意足了,不敢打擾姑娘。”雲岫很不好意思。
“這是若夕的小小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辭。”若夕輕輕地說。
“……雲岫恭敬不如從命。”
若夕領著雲岫穿過竹林,到了另一座小樓。
清音俐落地安排了滿桌佳肴美酒,然後退了出去。
“雲岫高智,已叫人讚歎,想不到還慈悲為懷,實在難得,若夕先敬雲岫一杯。”若夕殷殷奉盞
。
“姑娘過獎了,雲岫不敢當。”雲岫麵對著醇酒美人,隻覺坐立不安。
“今夜我們煮酒談風月。”若夕說:“不要姑娘長姑娘短了,你喚我若夕便是。”
“不,主仆有別,其實雲岫與姑娘同桌,已是僭越。”雲岫站了起來。“我還是出去了。”
“雲岫-——”若夕臉色徒然一變:“你是否不屑與若夕交往,怕被這青樓女子玷辱了名聲?”
雲岫不由一怔,煙花女子心底裏的自卑根深蒂固,連豔滿江南的花魁也不能例外,真教人唏噓。
雲岫心裏不禁泛滿了憐惜。
“我不是這意思。”雲岫低聲說:“對不起,是雲岫不好,我先自罰三杯,向若夕姐姐陪罪吧
!”雲岫一口氣幹了三杯酒。
若夕終於展露了笑靨。
琴棋詩畫書酒花,若夕在各方麵也有很高的造詣。卻怎樣也想不到,身為小廝的雲岫竟也能應對自如。
兩人言笑晏晏,惺惺相識,真有相逢恨晚之感……
若夕不斷向雲岫勸酒,自己也是幹杯連連。
終於,若夕醉倒了,伏在桌上。
“若夕姐姐,你怎麽了?”雲岫走過去,輕碰她的香肩,隻聽得她喃喃地說著夢囈兒。
“清音,清音。”雲岫呼喚了好半天,也不見來人。
雲岫隻得扶起若夕,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半擁半抱地把她送到軟榻上。
觸手處,盡是溫軟和膩滑,縷縷幽香直沁入心脾,竟教雲岫也不禁魂飛魄蕩起來……
雲岫好不容易才把若夕安頓妥當,然後退出小樓。
若夕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雲岫背影消失——想不到連詐醉這下三檻的手段也使出來了,這俏郎君居然渾然不解風情——他究是君子還是莽夫?
雲岫不是君子,也不是莽夫,能在美色當前而不動心,原因隻有一個-——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兒家。
半年前,雲岫拜別師門,女扮男裝,下山遊曆。
她途經一個小鎮,正值當地旱災,便把盤川都施舍出去了。雲岫身無分文,隻好暫時在題閑閣打工。
當若夕知曉雲岫懂武功後,便跟老鴇說,把雲岫調作自己的私人護衛。
雲岫跟若夕不單談風月,還會一同到貧民區去,照料那些老弱孤苦。
兩人年紀相彷,誌趣相投,感情也就在就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深了……
雲岫暗自苦惱,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告訴若夕,自己是女兒身這事實。
——
雲岫害怕坦白後,若夕會生氣,不再理會自己;隱瞞下去吧,良心又受到責備。
而且,雲岫發覺自己對若夕,多了一些心思-——剛一分別,心裏已想著她了。
雲岫縱不識人事,也知道這是不尋常的。她不知所措,開始躲避著若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