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外麵的世界
乾隆是故意把弘晝引上道兒的,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順著這個話頭,就可以把上次說走了嘴的話往回拉一拉,把破綻彌縫一下。
他笑對弘晝道:“嗬嗬,哪能有那麽快的?這隻是朕的一些想法,就真去做,也須得從長計議。”
“正如十六叔所說,這是我朝立國以來未有過的事,沒有現成的章法可循。朕和你們一樣顧慮重重呢。”
“也怕做得太急了,有個閃失,損失些銀錢事小,讓朝廷上下灰心喪氣,視為畏途,以後再做就更難了。”
弘晝說:“實話對皇上說,上次議事,臣弟不能像鄂爾泰那樣在眾人麵前和皇上辯駁,但還是想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和皇上說說心裏話。”
“不曾想皇上已經慮到了,倒省了臣弟的事兒了。”
兄弟兩人談得相熱絡,不願讓太監進來打擾。乾隆從禦座上起身,踱到案前,用手摸了摸托盤裏的茶壺。
見還溫熱著,竟端起茶壺,親自走過來給弘晝的茶盞裏添上了茶水。
弘晝驚得忙要起身謝恩,乾隆沒有說話,隻是一隻手用力按定了他的肩膀,沒讓他站起來。
放下茶壺,他走回到弘晝身邊,拎過一個小櫈在弘晝對麵坐了。
弘晝看著皇上的這一番舉動,就如兄弟倆私下裏嘮家常一樣,心裏不禁熱乎乎的。
乾隆溫聲開了口:“老五,早就說過,你的學問見識都是好的,四哥沒有看錯你。”
“鄂爾泰是臣子,建言獻策是他的本分,他做的沒錯。可你是朕的親兄弟,縱是有再多的話,盡可以在私下裏說。”
“在麵兒上,讓外人看起來,咱們始終是同氣連枝。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說是吧?”
弘晝有些動情的說:“皇上所言極是,這也是臣弟的想頭。”
“臣弟覺得皇上開禁通商的想法不見得不對,隻是想這事不能操之過急,事緩則圓,皇上以為呢?”
“很對!”乾隆讚道:“你和朕想到一處了。上次議這事,是朕心急了些,事後想想,這事情還真得再放放。”
“雖然我國地大物博,出產豐富,但畢竟我們隻曉得自己,卻不曉得別人。”
“得先出去看看外麵的情形,兩相比較,才能做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夜郎自大。”
“皇上的意思是……”
“我們可不可以差遣一些人,去西夷各國看一看?”
“既然皇上有這個想法,臣弟以為沒有什麽不行的。三百年前,鄭和就幾次出海去西洋,我們有何不可?”
“老五說的極是!”乾隆興奮的說:“既然咱們兄弟議定了,那就著手籌劃。”
“不妨多出去一些人,學造機器,學通商的律法,順便也能練出一些懂夷語的通譯。”
“等到開禁通商時,都是用得著的,豈不是一舉多得?”
吳波與何誌遠這次在果菜莊子裏住得想當踏實,再也沒往外麵亂跑。
不隻是為有了前次的教訓,還因為有了何誌遠這個夥伴,吳波也不覺得無聊了。
每日裏除了跟馮彪學規矩,就與何誌遠廝混在一起。
何誌遠做事相當認真,聽王爺讓自己每日裏專心練習弓馬騎射,雖然不知道王爺的用意,卻練得一絲不苟。
馬上、馬下輪換著練,雖然之前不擅長弓箭,但他有深厚的武學功底,所以進步相當快。練習弓箭之餘,還抽空教吳波三招兩式的功夫。
見吳波願意和他學習,馮彪倒樂得輕閑。隻是這次長了教訓,安排手下白天晚上輪流守住莊子的門口,吳波哪怕要邁出大門一步,也必須要他同意才行。
轉身間到了十月下旬,天兒一日冷似一日,已經下過一場輕雪了,隻是站不住,隨下隨化,每日裏西北風呼呼的刮。
這天早上,剛吃完早飯,正和馮彪一夥人閑聊。隔窗看見兩人騎著馬奔進了莊子,瞧著竟像是那管家。
眾人出門來瞧,正是那福帶了一個長隨,已經下馬。相互見過禮,莊頭老黃將那福、吳波、馮彪並何誌遠幾人讓進正堂。
寒暄了幾句,喝過半盞茶,那福笑著對吳波說:“吳爺,奉王爺鈞命,接您與何兄弟回府。”
見吳波應了,那福又對老黃道:“差人將吳爺兩個人的東西收拾一下,這就動身。”
侍衛們在這莊子裏拘了多日,想喝頓花酒都找不到地方,聽說終於可以回城了,頓時喜笑顏開。
大家紛紛麻利的收拾好東西,一行人十餘騎,撒著歡兒向城裏奔去。
第二日後晌,乾隆睡過午覺起來,在西暖閣的溫室裏批著折子。
養心殿的西暖閣被分隔成幾個小間,分別是勤政親賢、溫室、長春書屋、梅塢等。
溫室位於勤政親賢西側,是乾隆日常的書房,自從搬到養心殿,他每日就在這裏批折子。
雖然隻是一個不足八平方米的鬥室,卻是乾隆最喜愛的地方,它後來改了一個響當當的名字——三希堂。
門外傳來孫靜的聲音:“主子,和親王請見。”
乾隆穿上靴子下了炕,踱到隔壁的勤政親賢,弘晝已經在門前等候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屋,乾隆在禦座上坐了,弘晝要行禮,乾隆擺手止住了他,道:“老五,這屋裏隻有你我兄弟兩個人,天天見麵,還弄這些做什麽?”
“十六叔、十七叔他們便殿見朕都免大禮的,雖然你與他們有長幼之分,朕不好明說,但以後我們兄弟二人單獨見麵,也免了這禮,不然瞧著都生分了。”
“皇上,這……”
“老五,聽朕的,不要辭了,好嗎?”乾隆溫聲道。
“那,臣弟就奉詔了。”
“嗯,這就對了,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在垂花門候著呢。”
“孫靜。”乾隆對門外喊到,“去傳三等侍衛吳波進來。”
“嗻。”孫靜答應著去了。
不一會兒,就聽見有輕微的腳聲由遠及近,在門前停了,傳來了吳波的聲音:“三等侍衛,禦前行走,奴才吳波?叩聖駕!”
乾隆聽了心裏直想樂,這二貨,宮裏的規矩學得還真像。礙於弘晝在場,他仍舊一副莊容,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