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若有來世
胖子卻沒有走遠,徑直來到了王府東門,遠遠的找個不顯眼的地方站了,盯著那大門看著。
這是他來時的路上就盤算好了的,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不太信得實牢裏那個姓吳的說的話。堂堂的和親王府,會滿世界找一個這麽不起眼的人?
他心裏想,若果真如此,那王府裏得到了自己送來的消息,必然會快馬加鞭去崇文門監牢。所以他就在東門這裏等著,看看有沒有人騎馬出來。
和親王已經進宮了。那福一大早就把家人和護衛都安排出去找人,王府裏一大堆雜事,自己又走不開。
他正在愁眉不展的處理事務,一個護衛風風火火的跑進來,邊跑邊喊:“管家!管家!”
那福見他呼哧帶喘的跑進來,不耐煩的問道:“什麽事大呼小叫的?”
“有人送來一張字條,吳爺……吳爺的。”
那福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字條,看過之後驚問:“是誰送來的?人呢?”
“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子,人已經走了。”
“不管那麽多了,備馬!再叫人一個人,跟我走!”
胖子隻等了片刻的功夫,就見王府東門洞開,三個人急匆匆的牽了馬走出來,飛身上馬,照著馬屁股猛抽一鞭,向南疾奔而去。
胖子見那前麵的人衣著華貴,後麵兩人是長隨打扮,心裏已經猜到了八、九分,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也疾步向南去了。
步軍統領衙門巡捕南營的主官是參將葛禮,巡捕南營管著北京南城及近郊的防守、稽查、門禁、緝捕、斷獄諸事,還管著崇文門、宣武門兩座監牢,權力極大。
那福三人一路打馬狂奔到了崇文門大街上的巡捕南營,下了馬,把韁繩扔給隨從,走向門口的守衛,從懷中掏出和親王的貼子遞給他,說道:“鄙人那福,和親王府管家,奉命來訪,勞煩通稟葛將軍。”
那守衛見了和親王的名帖,哪敢怠慢,疾步向衙署裏去了。
那福其實隻是知道葛禮的名字,卻並不認識他。因為平時他根本不會把區區一個三品參將放在眼裏,將軍、提督、總兵到和親王府求見王爺,在候見廳裏等上一、兩個時辰都是家常便飯。
和這個葛禮沒有交情可講,此時隻能祭出和親王爺的大旗了。
隻用了片刻功夫,那守衛出來道:“葛將軍有請!”
那福在守衛的引領下來到了南營衙門的簽押房,葛禮滿臉笑容的起身相迎,先將和親王的帖子雙手奉還了,又拱手說道:“不知那綱紀光臨,有失遠迎,失禮!”
那福接了帖子揣入懷中,也笑著拱手還禮道:“叨擾了!鄙人奉了王爺差使,有勞葛將軍。”
“王爺有何差遣,卑職自當奉命。”
那福說明了來意,葛禮卻還沒有空來過問這小小的案子,忙命親兵將書辦找來,調來了吳波的案卷細看了一遍,邊看邊在心裏盤算著。
雖然自己不認識這個那管家,但看此人氣度不凡,雖言語謙和,卻透著一股子威嚴。估計整個北京城也沒有人敢冒充王府的人到巡捕營來行騙,這可是兩頭的重罪。
這是一個很小的案子,和親王的麵子可是萬萬不敢不給的,但是如果自己把這個人情都做完了,萬一將來頂頭上司,剛剛署理九門提督的英諾知道了,肯定也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拿定了主意,放下案卷,對那福道:“既是王爺有令,卑職怎敢不從?隨案移交的還有馬匹和一千兩銀票,那綱紀這就將人與馬匹領回。”
“容卑職稟明了上憲,親自將銀票送到府上。請那綱紀上複王爺,卑職權限所在,務請恕罪!”說罷,向那福拱了拱手。
那福是見老了世麵的精明人,哪裏不明白這裏麵的關節,他此刻根本不關心什麽銀票,當下拱手道:“如此,多謝葛將軍!”
葛禮馬上讓書辦填寫了釋放文書,用了印,命他將人犯提出來。
一夜未睡,剛吃過了豬食樣的早飯,吳波與何誌遠正靠在牆上打盹。
聽見監牢門響,隨著一陣腳步聲,高個獄卒帶著一個手下來到了號子前。他吩咐手下打開了牢門,親自走了進來。
昨日凶神惡煞般的模樣早已經不見了,滿麵笑容的哈腰對吳波說:“吳爺,恭喜了,您可以走了。昨日不知您的身份,一場誤會,有得罪之處,請爺見諒!”
吳波見自己突然從囚犯變成了“爺”,心知事情已經成了,心裏一陣輕鬆。
他沒有搭理高個子,抬手拍了拍何誌遠的肩膀,從容的站起身來,何誌遠忙也跟著站起來。
吳波伸手摘掉了何誌遠頭頂上粘的一根稻草,輕聲對他說:“兄弟,一定保重,等我!”說罷,他又用手在何誌遠的肩頭用力捏了一把。
何誌遠卻突然“撲通”跪了,抬頭看著他,眼中盈淚道:“大哥,兄弟有一事相求,衙門搜去我的荷包裏麵,有半根銀簪子。”
“如果我出不去了,也是我的命,大哥不要勉強。請把那簪子收好,日後若有機緣見到我妹,告訴她一聲,若有來世,我還做她哥……”
他的一番話說得吳波落下淚來,忙將他扶起,說道:“兄弟你說的哪裏話?哥說過,隻要我能出去,拚了性命也要救你。”
“況且,事情也未必就那麽難,你安心等著就是。”
說罷,他轉頭看向高個獄卒,麵無表情的說道:“這位何兄弟於我有恩,煩請多加照應,我會盡快接他離開。”
高個子已經從書辦口中知道,和親王府的管家奉王爺的命親自來接這位爺出去。
不要說和親王爺,就是王府的管家,那也是多少達官貴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眼前這人身份之貴重可想而知。
他正在慶幸自己昨天聽了胖子的主意,沒有過分為難這兩個人。聽了吳波的話,賠著笑臉,滿口應承道:“爺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隨即吩咐手下道:“趕緊把這鐐子去了,中午去對麵買隻燒雞送進來,記我的帳,再搬床被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