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半年為期
太監忙躬身道:“回主子爺,兆惠遞了牌子,在垂花門候著呢,原有旨意說來了就見的,所以才來望一下。”
“叫進來吧。”
很快,門簾子再次被挑開,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年紀,身著五品官服的人走進來,對著乾隆行下禮去:“奴才兆惠恭請聖安!”
“起來站著說話吧,”乾隆說完,對嶽鍾琪道;“這是兆惠,現任兵部郞中。”又轉對兆惠道:“這是嶽東美,嶽軍門!”
兆惠對嶽鍾琪拱手道:“見過嶽軍門。”
嶽鍾琪已經做了幾年階下囚,好久沒有人這樣稱呼他了,聞言慌忙站起,衝乾隆連連擺手道:“皇上,臣早已無官職,不敢稱軍門!”
乾隆笑著說:“那是以前,自現在起,朕將你的寧遠大將軍還給你,所以他該當叫你一聲‘嶽軍門’。”
“皇上!”嶽鍾琪雙膝跪地,頭叩了一下,又抬起時,眼中已經是滿含淚水。他顫聲說道:“臣這幾年每每在夢裏還在為朝廷出兵放馬,就是把這把老骨頭扔在沙場上,臣也算死得其所。既蒙皇上不棄,還讓臣做這個將軍,求皇上成全了臣的心願!”說罷又叩了一個頭。
乾隆被他感動了,穿上靴子下了炕,親手將他扶起來:“東美,坐下說。”嶽鍾琪坐下後,乾隆在地上踱著步,接著說道:“既然你能有這份忠心誌量,朕自然要成全你。找你來,就是為了打這一仗。”
“莫不是西北又起戰端?臣一定去掙回這個麵子!”
“嗬嗬嗬,”乾隆輕鬆的笑出了聲:“剛說過,自今而後,朕打仗不為麵子,隻為裏子。不打則已,打則必勝!像西北那樣泥潭裏的仗,朕是不會再打了。朕要你領兵東征!”
“東征?”
“對!東征朝鮮!”
看到嶽鍾琪不解的神情,乾隆遂把昨天議事時和眾人講過的話,揀著大概重又對嶽鍾琪說了一遍,嶽鍾琪聽罷,卻不似允祿他們一幹人那樣猶疑,幹脆的說道:“皇上,打與不打是皇上定的事,怎樣打勝才是臣要想的事。”
“好!”乾隆聽了讚道:“朕素來知你智勇雙全,有先祖武穆遺風!”
嶽鍾琪聽說到自己先祖,忙又起身跪下,乾隆卻沒再扶他,接著說道:“朕今兒早上還想到嶽武穆,其實前明時,嶽武穆和關公同稱武聖人,明神宗追封嶽武穆為嶽聖帝君,關公為關聖帝君。我朝立國後,有人說嶽武穆是抗金的,我朝原稱後金,就不宜再將嶽武穆立為武聖。此後,才有關聖人一家獨大。”
“朕卻不以此為意。聖祖爺南巡時也曾去拜祭明孝陵,袁崇煥在寧遠大敗太祖皇帝,他的祠堂現不也在崇文門外花市斜街立著?現在出兵打仗,哪次不是漢軍綠營挑重任?在這上麵分得清滿漢嗎?想當初,都是各為其主的事,難說誰對誰錯。朕欽佩的就是嶽武穆這份孤忠!家國危難之時,上下主和之際,卻如砥柱立於激流,不愛錢,不惜死,忠貞自持。正如司馬光詩曰:孤忠貫白日,美誌掩丹霞。”
跪在地上的嶽鍾琪聽到皇上對先祖大加褒揚,連連叩頭。乾隆扶起他來,道:“好了,坐下說差事吧,你且說說,征朝鮮要多少兵馬?”
嶽鍾琪想了一會,說道:“皇上,臣以為五萬精兵夠用了。”
“不,朕給你十萬人,輕重火炮任你帶,北京不夠,朕讓張廣泗將他軍中的悉數運來。朕問你,要用多少時日完勝?”
“皇上,臣不敢用張廣泗軍中火炮。”
“為何?”
“正如皇上所言,苗疆形勢多變,苗民叛服不定。不敢說什麽時候就有戰事,如果將其軍中火炮悉數北運,將來誤了西北戰事,臣不是成了罪人?”
“這個你不必擔心,朕就告訴你也無妨,這幾日正在商議苗疆善後事宜,昨日張廣泗又有折子遞進來,奏請增加貴州的兵額,朕意駁了他。苗亂已平,張廣泗苗疆經略一職似乎也該免了,所轄兵馬各回本省。”
嶽鍾琪不解的問:“皇上,如此措置,若苗亂再起,豈不是又要重新集結人馬?”
“苗亂很可能會再起,起了也不打了?”
“不打了?”
“對,不打了。苗亂和準噶爾侵擾青藏不同,隻是因為改土歸流做的急了些,當地的土司不甘心失了權力,自然要煽動民眾作亂。朝廷派的流官又不能尊重當地風俗,妥為化解矛盾,隻知道一味的彈壓,不激起民變才怪。”
“如果再亂,也就是改土歸流緩上幾年,無關痛癢。有這些年平苗亂花的銀子,用來修路好不好?每年修一段,有個十年八年的就差不多了。修路時,可以征召當地苗民來做民工,掙了一份工錢,能吃飽飯了,誰願意作亂?路修好了,又沒有戰事,客商自然就多了,當地的貨物土產能運出來,百姓又多賺了錢。都過上了好日子,縱有再多土司來煽動作亂,也沒人響應了。即使真的亂了,交通便利了,我大軍無論是行軍速度,還是糧草供給,都方便許多,平叛也是輕而易舉。這樣,是不是一舉三得?”
“不隻是修路,還要墾荒,修渠,蠲免錢糧,糧食多了,先讓漢民吃飽肚子,日子過得好了,讓那些苗民看得眼熱,就不用朝廷去改土歸流,自己也過來了,是不是?”
這下嶽鍾琪聽明白了,不禁由衷的感佩道:“皇上此舉真有如天之德,能免了多少人死於戰火。老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苗亂若再剿上幾回,苗民真的剩不下多少了。”
“是啊,”乾隆在禦座上坐了,歎了口氣道:“無論滿人、漢人、苗民還是將來的朝鮮人,都是我朝子民,都要讓他們過上安生日子。所以朕問你,征朝鮮要多少時日?”
嶽鍾琪遲疑了一下,說道:“三個月,臣敢保完勝,隻是還要請兵部多拔一些火槍、鳥銃到軍中。”
“好!一言為定。現在是二月,就以半年為期,三個月籌備,三個月作戰,到八月,一定要完勝。讓李朝的軍隊在青黃不接時作戰,八月莊稼熟了,仗也打完了,總不能讓朝鮮臣民剛歸順就挨餓吧。至於火槍,嗬嗬,”他停住了,轉臉問兆惠道:“你回京幾日了?造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