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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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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才擺手說不見, 就聽謝景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姑母, 小侄知曉一些城中狀況, 可說與姑母知悉。」


  謝景話音方落,就聽得顧同甫的聲音響起, 似乎是在與謝景對話。


  不一時, 謝景來到馬車車窗外,隔著帘子向內中幾位女眷敘禮后,隨即略陳了目下境況。


  原來,倭寇並未攻到杭州城外,但倭寇而今在距杭州府不遠的長安鎮外。如今杭州府城已閉城戒嚴, 但北面武林門外郊關四鄉百姓為求庇護,正聚集武林門外請求入杭州府城避難, 人數眾多, 約有十萬之眾。


  武林門提學副使倪宏圖開門迎納, 如今杭州府城內湧入大量城郊百姓,消息傳到錢塘縣這邊,便引發了驚慌。


  顧雲容面色微沉,掀起帘子問道:「倪宏圖是否未經上峰准許擅開城門?」


  謝景有些時日未見到顧雲容了,如今一見之下便是一怔。


  施了淡妝換了新衣的顧雲容,越發光彩照人。


  「我亦不甚知曉, 」謝景搖頭說罷, 見顧雲容要放下帘子, 又忙道,「不過災民已開始往本縣疏導,我約略知曉路況,我給你們帶路。」


  顧雲容道了句「多謝表哥解答」。落下帘子,她轉向徐氏:「表哥之言,父親母親拿主意便好。」言訖,坐回自己的位子,陷入思考。


  若杭州府這邊有桓澈調度的話,那麼倒是無虞,只盼倪宏圖此舉不會惹來麻煩。正好於思賢的事解決了,長安鎮外頭興許是他在守著。


  顧雲容暗暗嘆息,國朝國大民眾,就這樣還在倭寇手裡屢吃敗仗,這裡頭的問題大了去了。但願桓澈能在浙江多盤桓一陣子,大刀闊斧斬除積弊,不然倭寇這顆毒瘤還不知何時才能除掉。


  大半月之後,顧雲容自顧同甫口中得知,倭寇已被打退至乍浦的灘涂附近。


  雖算是打了個勝仗,但桓澈卻是在海寧縣衙大發雷霆,嚇得當地屬官士紳伏跪滿地。


  據說是因為當地鄉紳因著一己之私,險致海寧縣淪陷。


  顧雲容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越發覺得桓澈不能離開浙江。他頂著親王和欽差的雙重身份,有頭腦有魄力,再沒人比他更適合來操這把刀。


  顧同甫見倭寇已被打退,便又打起了擺宴擇婿的主意。徐氏也覺著這事宜早不宜遲,夫妻兩個這兩日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


  顧雲容只是聽之任之。她前世未留意過她的其餘表兄,若這回能發現個合適的倒也好。


  眼下正值梅雨季,外頭的天不是正在下雨就是準備下雨,太陽極少露臉。顧雲容頭先因著杭州府城戒嚴,近一月都沒出過門,思及回頭定親了說不得出門更加不易,於是她趁著徐氏帶著丫鬟忍冬出去採買胭脂水粉的機會,央徐氏將她一併帶上。


  顧家住的巷子附近就有一溜鋪子,因此一行人俱是步行。


  由於外頭到處都是積水,不能太講究,顧雲容便穿了一雙舊的高底繡花靴出來踏水。她一頭與徐氏笑著說話,一頭步子輕快地慢慢挑揀物件。


  然而出了胭脂鋪子不多遠,她就忽地停了步。


  徐氏詫異問她怎麼了,她僵了須臾,哭喪著臉道:「我的……鞋子似乎壞了。」


  她這雙鞋子穿了兩三年,舊得都已有些褪色,但因鞋底是木製的,結實耐穿,江南又雨水多,她便習慣踏著這雙鞋出來踩水,誰想到今日這靴子的鞋底竟脫了小半邊……


  她左邊那隻靴子的後半邊已經脫開了,她只要一抬腳走路,後半邊鞋底就會一掉一掉的……


  她的裙幅又不夠長,根本無法遮擋住。


  徐氏明了了狀況之後,忖量一回,交代忍冬回家去,讓小廝將騾子套上,駕車來接,她們就在原地等著。


  忍冬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忍冬前腳才走,天上便又飄起了雨。徐氏手裡只有一把傘,其餘兩把讓忍冬順手帶走了,誰知道竟這麼巧。


  雨勢越來越大,一把傘遮不住兩個人,徐氏無奈之下只好攙著女兒到商鋪屋檐下避雨。


  握霧無意間瞥見這一幕,小聲對一旁的拏雲道:「你看那是不是顧姑娘?」隔著雨幕看不真切,他也不能確定。


  拏雲仔細瞧了片刻,揚聲道:「還真是顧姑娘,一旁那位看著像是顧家夫人。」


  握霧捂了捂耳朵,正想說你喊那麼大聲作甚,就見自家殿下目光轉了過來。


  夏日的陣雨暴成瓢潑之勢也只是轉瞬之間的事。雨借風勢,傘有同於無,顧雲容的衣裙霎時淋濕,母女兩個預備入店避雨,但門口的夥計好像不答應。


  桓澈盯著看了少頃,忽道:「先前那件事若論起功來,那顧家幺女也有一份,眼下倒可給她行個方便,算是酬答。」


  拏雲深以為然:「公子英明!」心裡卻道,想請人過來還非要拐個彎。


  顧雲容竭力撐傘遮擋風雨,正自瑟瑟,一抬頭就見撐傘而來的握霧來邀她們去斜對面的茶館避雨。


  顧雲容循著他所指看去,雖則雨大看不真切,但她勉強認出了這是她家附近一家大茶肆,出了名的高雅去處。


  這地方是不會讓她們這樣一身狼狽的客人入內的,何況顧雲容並不想跟桓澈打照面。


  握霧仿似根本未聽到顧雲容母女的推辭,不知打哪裡叫來了兩個女子幫忙,一路連攙帶架將她們拉到了茶肆門口。


  顧雲容因著鞋子的緣故,有苦說不出。正好有夥計上來阻攔,說是她們鞋上沾著泥水,衣緣也往下淌水,入內會弄髒地面。


  她剛要順勢告辭,左右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誰知握霧一把揮開那夥計,看也不看,便將一個茄袋甩手扔給了一旁管事模樣的堂官,帶著顧雲容等人呼嘯而去。


  那堂官直至幾個人影消失才回神。打開茄袋一看,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整整十兩的二七寶銀,成色比細絲紋銀都要高!不僅如此,連那裝著銀子的茄袋也是上好的南京紵緞製成的,上頭那花樣的綉法他見都沒見過。


  觀者皆抽氣不已。


  顧雲容問過才知,那兩個將她們攙來的女子是桓澈命握霧臨時尋來的,俱是茶肆里專司唱曲兒的。兩女與幾個夥計一道忙活著,給她們母女兩個搬來了熏爐,烘乾了衣裳,這便出去復命去了。


  等雅間里的閑雜人等退出去后,徐氏便開始審問顧雲容是誰幫她們解圍。


  顧雲容對於桓澈的舉動也頗為費解,但不論如何,在桓澈首肯之前她不能擅自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只是說興許是家中哪門遠房親戚,只是人家記得她們,她們不記得人家。


  等兩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被引去拜見桓澈。


  顧雲容頭先以為就要那麼濕著去見桓澈,她穿得單薄,雨水洇濕了胸前那一塊衣料,她方才幾乎一直抱著胸。要就那樣站在桓澈跟前,以他那個目力,怕是連她內里穿了什麼顏色的抹胸都一目了然……還好把衣裳烘乾了。


  但她不好管人借鞋子,便只好硬著頭皮穿著那雙壞掉的繡花靴入內。


  桓澈聽見外頭的動靜,竟然感到心底有不可抑制的雀躍涌動。


  雖然算起來沒幾日,但他感到彷彿已經闊別許久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抬頭望去。


  入目就瞧見一月未見的少女深深埋首,一步一蹭地挪到距他三尺開外的地方,然後就長在那裡一樣,死活不肯再往前挪,看也不看他,在徐氏敘禮后,僵硬地屈身行禮道了萬福。


  桓澈明顯感受到了她言行之中的疏離。


  他甚至覺得她在有意躲著他。


  他可是清楚記得,顧同甫還沒被放出來那會兒,她膽子大得很,屢屢偷覷他不說,還跑來探病,連他斗紙鳶輸了,她都會跑上來溫聲軟語地安撫他。


  這才過去幾日,她對他的態度就大不同了。


  他瞬間覺得滿腔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


  一種十分微妙的失落受挫感。


  桓澈在她瑩白細嫩的脖頸上盯了一下,驟然按下茶盞。


  那「咚」的一聲在靜謐的室內有些扎耳。拏雲與握霧互看一眼,殿下這是生氣了?

  桓澈起身客氣還禮,命人給徐氏母女看座。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揖禮,由他做來,便如流水行雲,遍身風流。偏他容色端雅,舉動貴介,不過一個基本禮節,徐氏竟覺自己生受不起,

  她端量桓澈一回,又環視周遭,越發摸不著頭腦。


  這家茶肆她只零星來過一兩回,尋常只去左近那些小茶館。這家茶肆四時賣奇茶異湯,雅間里插時新花卉,懸名人字畫,來此的客人多是出手闊綽的主兒,眼前這個少年衣著雖不張揚,但那穿的戴的怎麼看也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一般百姓家裡可教養不出這般的雅人深致。


  顧家何時有這樣的親戚?只有一個沾些親故的沈家勉強能有這般派頭。


  徐氏心頭一震,她聽說沈家的人前陣子來了浙江……


  徐氏委婉詢問桓澈身份,並再三對於他的援手表示感謝。桓澈卻是有些神思不屬,只道是就手兒行個方便而已,不必知曉他的身份。


  顧雲容在一旁如坐針氈。她急等著回家更衣換鞋,外頭的雨已經小了,可以撐傘回去了。可徐氏此刻倒仿似無甚還家的意思,竟是與桓澈談起天來。


  顧雲容接連朝徐氏打眼色,可眼看著徐氏要轉過臉了,桓澈就挑起一句話拉走徐氏的注意力。每次皆是如此,顧雲容簡直都懷疑他是故意的。


  顧雲容使眼色使到抽筋都沒能喚起徐氏的注意,又見徐氏似乎對桓澈印象頗好,咬牙暗誹長得好就是沾光,只要願意,隨時隨地都能成為婦女之友。


  徐氏說話間感到一陣涼風夾著雨點灌入,忍不住看了雅間的窗子一眼。其實自打她進來就想問為何不關窗,難道下雨開窗是近來時興的什麼雅事?

  桓澈暗暗瞥了顧雲容幾眼,卻見她目不斜視,根本不往他這裡看,正莫名氣悶,聽見徐氏後頭的話,忽而轉頭:「夫人說,顧大人不日將治酒宴客慶賀平反昭雪?」


  桓澈示意拏雲去將沈碧音母女叫來。


  拏雲依言上前,但沈碧音母女並不買漲,還矜貴逼問拏雲究竟是哪家哪戶出來的護衛。


  拏雲已經猜出了眼前這對母女是沈家女眷,心中鄙夷,冷冷示意是遠處那位貴人讓她們過去。


  沈碧音順著他目光看去,發現是方才瞧見的那個儀容耀眼的少年,臉上的傲慢之色倒是有所收斂。


  曾氏也望了過去,端量那少年一回,低聲道:「我瞧著那人風度不凡,敢怕是哪家勛貴子弟,咱們過去看看也無妨。剛拜了月老就遇見這位,說不得是個好兆頭。」


  沈碧音聞言面上羞紅,低頭整了整釵環。


  雖則她實是屬意那個清雋少年的出眾風儀,但她爹娘說她將來說不得是要嫁給親王做王妃的,她覺得王妃的位置更吸引她。不過在這天人一般的少年面前,她還是想留個好印象的。


  曾氏領著女兒上前,客氣詢問桓澈是哪家公子。


  桓澈冷冷掠視眼前這對母女,道:「看來汝南侯規矩不嚴,後院女眷竟是這般教養。」


  他一語落地,曾氏便是一驚。


  這少年張口就報出了汝南侯府的名號,且他一個小輩,敢以這等語氣開言訓斥,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身份尊崇,二是腦子有毛病。


  這少年顯然不像個腦子有毛病的,那麼他的身份……


  曾氏驚疑不定。


  沈碧音見母親愣神,暗暗拉扯她衣袖。曾氏回神,發現手心已經濡濕。


  她也不過是當慣了世家夫人擺慣了譜兒,方才是瞧見一幫刁民竟敢在她們跟前撒潑,一時脾氣上來發了一通火,誰想到貴人就在一旁看著。


  沈碧音見曾氏慌忙拉著她賠禮,愣了一愣,旋也反應過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怕是極貴。


  身份極貴,又生得如此樣貌,難道是衡王殿下本人?


  沈碧音雖未見過衡王,但是對於這位七殿下早有耳聞。京中都傳開了,衡王殿下生得儀貌超絕,但素來清心自守,府里連個姬妾都沒有。皇帝前陣子又透出些為其遴選王妃的意思,京中閨秀人人意動。


  親王選妃的範圍一般不會很大,慣例上是在京畿之內擇選,那她中選的可能就會更大一些。


  沈碧音俯身行禮時面上酡紅一片。她從前還道時人怕是虛誇了衡王的容貌,如今卻只覺她讀了那麼些詩書,沒有一句可描盡他的不世丰姿。


  若能嫁得這般夫婿,便是此生無憾了。


  顧雲容雖不知沈碧音具體在忖量什麼,但瞧著她的神態也能猜出一二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這一世跟桓澈沒有露水姻緣那一出了,那她當然就不會成為衡王妃。那麼,就不知將來哪家閨秀會做桓澈的王妃了。


  桓澈並未對曾氏母女的致歉做甚表示,只淡漠道:「我竟不知汝南侯府交際這樣廣,跟哪家都有淵源,回頭問問父親,看他知曉與否。」


  這顯然是在譏誚適才沈碧音後面的那番話。


  曾氏額上直冒冷汗,面上青紅交錯。若說她之前還對桓澈的身份存著些懷疑的話,那麼眼下是不得不信了。


  她曾有幸在入宮朝賀時得見天顏,這少年的言行舉動一望即有天家風範,旁的興許可以裝,但鐫刻入骨的氣勢斷斷裝不來。


  曾氏又再三代女兒賠罪,末了保證不會再口出妄言,見少年拂袖而去,才拉著女兒直起身,低聲斥責了一頓。


  沈碧音心思俱在遠去的少年身上,等入了轎子,忙問母親:「娘,那位公子當真是衡王殿下?」


  曾氏剜她一眼:「娘的申斥你聽得漫不經心,這上頭倒是上心!娘瞧著錯不了,娘方才忽然發覺,那少年郎容貌也與聖上有幾分肖似。」


  沈碧音立時揪緊帕子:「咱們初到江南,難道不當前去拜會殿下?不論如何算,咱家與衡王殿下也是有些牽繫的。」


  曾氏思及她們才從月老祠出來就遇上了衡王,心裡也打起了算盤。


  這事是得仔細合計合計。


  沈碧音問曾氏覺著殿下身邊跟著的那個小姑娘是誰,曾氏輕嗤一聲:「管她是誰,橫豎不是哪家小姐。」


  沈碧音有些不悅。那少女穿戴雖尋常,但容貌真箇兒惹眼,若是盛裝打扮,她到她跟前怕是都沒地方站。


  在顧雲容有意無意的引領下,一行人到了馬頭娘廟。


  馬頭娘即蠶神,又稱蠶花娘娘、蠶姑等。浙江既為蠶絲大省,祭祀蠶神之風自然盛行,此亦為地方特色。


  只是月老祠附近的這個馬頭娘廟因著位置較偏,白日里始有蠶農前來祭祀,夜裡鮮有人至,又臨近船埠,大約由此,海寇才將此間選做交易地點。


  桓澈見廟中供奉的塑像為一乘馬女子,女子手中托著一盤蠶繭,轉頭問顧雲容可知這裡面有甚說頭。


  顧家雖不養蠶,但本著入廟即拜的傳統,顧雲容還是端端正正地參拜了一番。她起身後退至桓澈身側,輕聲給他講了個故事。


  大意是說,遠古時候有個姑娘,父親遭劫不知所蹤,姑娘的母親便立下誓言,將丈夫尋回者,即以愛女許之。白馬聽聞,旋將其父載回。自此白馬嘶鳴不休,父得其故,怒殺白馬,並剝皮晾於庭院。姑娘近前時被馬皮裹住,卷至樹上。隨後,她的頭變成了馬頭,口吐細絲,將己身纏繞。


  這便是司蠶桑之神馬頭娘的來歷。


  拏雲聽罷,目光在自家殿下跟顧雲容之間打了個轉。


  他忽然想問問顧姑娘,救父嫁女是否當地傳統。


  顧同甫若非遇上殿下,現在還不定被折磨成什麼樣子,而且案子絕對結不了。算起來,殿下也算是救了顧同甫。


  最要緊的是,他總覺得殿下對顧雲容是不同的。


  桓澈從顧雲容兄妹口中得知,當地部分窮苦農人種田所得只能解決一年之中八個月的口糧,剩下的四個月口糧及各項花銷都要從養蠶上偷摳巴,又兼浙江氣候天然適合養蠶,桑田比稻田賺錢,故而蠶農尤多。


  他也上前拜了蠶神,后在馬頭娘廟左近查看時,發現周遭偶有幾人形跡可疑,且外貌打扮透著些古怪。


  他又勘察了四下地形,面染霜色。


  顧雲容瞧見他神色,知以他之穎異聰敏,自己目的已經達到,舒了口氣,便有意作辭。


  桓澈既不想在顧同甫之事上多言,想來自有打算。他說顧同甫無礙便是無礙,這個不會作假。


  思及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顧雲容一身輕快。


  只是她與顧嘉彥跟桓澈辭別時,桓澈並未應允,且似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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