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訂閱比例≥50%可正常閱讀, 否則需延遲三日,補足可立看 顧同遠直到被顧同甫讓進屋裡,還是懵的。
他這個兄長不是在牢里待著么?為何忽然就出來了?
莫說顧同遠, 大房眾人也是懵的。之前總盼著顧同甫歸來, 如今人真的回了,卻總覺得恍如夢境。
顧同甫在顧同遠對面落座, 似笑不笑:「二弟適才說甚?我未聽真切, 不若再說一回。」
顧同遠尷尬欲死,面上陣青陣白。
他活了大半輩子,還不曾這般丟人過!
他這才反應過來顧同甫為何將他讓進來,他當時驚得什麼都忘了, 暈暈乎乎地抬腿就進來了。
不過他也確實是驚著了。顧同甫好歹也在牢里待了些時日,為何竟是神采奕奕的, 莫非巡撫衙門大牢里的伙食格外養人?而且,顧同甫為何會乘著馬車回家?大牢里的獄卒們還管接管送?
顧同遠腦子轉不過來, 幾乎都要懷疑眼前這個顧同甫是個假的了。
他支吾半晌, 硬著頭皮掏出請柬擱到桌上便燎了屁股一樣一下子彈起來, 拱手作辭。
眼角瞥見那紅金帖子, 他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找到了些底氣,皮笑肉不笑:「帖子這便算是送到了,兄長屆時千萬記得帶上妻小, 蒞臨觀禮。」言罷, 徑自離去。
顧同遠的疑問同時也是大房眾人的疑問。徐氏拉著丈夫哭個不住, 連問他這陣子可曾受苦,顧雲容等人也在一旁附和。
顧同甫安撫了妻兒,斟酌一番,旋將自己這段時日的經歷大致講了一講。
他入獄后實則並未受甚苦楚,他以為的事情都未發生。後來案子審結,殿下又將他從牢房調到了鞫訊室,待遇好了不少,尤其伙食上頭。他原被陰暗潮濕的牢房折騰得病懨懨的,這幾日倒是逐漸緩過來了。
顧同甫見眾人聽得又是驚奇又是慶幸,很是嗟嘆。
其實他自己也覺不可思議,他原以為自己即便不死也要脫層皮,但末了居然好端端回來了。于思賢後頭也未吃苦,但不及他幸運,在衡王抵浙之前,錢永昌那幫人曾對他私下用過刑。
顧同甫詢問了家中近況,聞得謝家夫婦跑來解除婚約之事,當即道:「臨難見人心,兜兜不嫁他家且是好,咱家小囡囡不愁婚嫁。」
說著話便將顧雲容等人支走,跟徐氏合計起顧雲容的婚事來。
他能從顧同遠的言行舉動中看出,顧妍玉怕是找了個好婆家,不然二房也不至於這般嘚瑟,再三要來送請帖。
他嘴上雖說解除了正好,但女兒的婚事到底是被他耽誤了,他心中有愧,越發想為女兒尋一門更好的婚事。只是顧家門庭不高,尋個比謝家好的親家並非易事。
徐氏從丈夫歸家的情緒緩過來后,也覺難辦。她想了半日,道:「夫君覺著,那宋家小子如何?我覺著他跟他娘似都有做親之意。」
顧同甫知妻子說的是宋文選,蹙眉道:「我聽聞他而今是有些風光,但到底是個快班出身,人前沒十分尊重。兜兜嫁他,有些委屈了——不如這樣,趁著我此番脫困,咱們以此為由頭辦一場家宴,把素日交好的親戚都請來。我記著兜兜有幾個表兄也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咱們可從中擇選,合計合計。」
徐氏思量片時,點頭應道:「夫君說的極是,若有更合適的,就另作他選。」
晚夕一家人圍桌用飯時,顧雲容聽說衙署已經貼出告示,為顧同甫和于思賢正名昭雪,忍不住詢問萬良什麼下場。
「殿下已請了聖旨,將萬良一干人等革職下獄,」顧同甫聲音轉低,「這回浙江這邊的大小官吏不知要撤換幾個,陳翰那個撫台的位置說不得也要挪,我回頭還不知曉得要給哪位大人做書辦。」
顧嘉彥一下子抓住了要緊處,驚道:「父親要去巡撫衙門裡做書辦?」
顧同甫點頭,又連聲慨嘆:「我這回實在走運,原以為出獄后差事丟了生計無著,誰想到殿下念我此番受屈,恩准我去巡撫衙門裡做事。」
桓澈把他和于思賢釋放之後,不僅讓于思賢回去復任,還以嘉興大捷厚賞于思賢,並官升一級。他以為沒他什麼事,誰知道殿下轉回頭又以他因公受屈,准他去巡撫衙門辦差,仍做書辦。
直接從縣衙調到巡撫衙門,不知躍了幾道門,這是何等厚待!雖還是書辦,但已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差事了。
顧同甫深覺自己沾了于思賢的光,不然何來這樣的連帶恩賞,亦且他今日回來,還順道被公差捎了一程。
他回頭若得見於大人,一定要好生請人家吃一頓,他這回也算是跟於大人認識了,許是於大人跟殿下說了什麼。不過,這也全賴殿下英明,不然他跟于思賢怕是都得冤死在牢里。
顧雲容聽顧同甫對桓澈讚不絕口,岔題道:「爹,下月玉堂姐成親,咱們真要去到場觀禮?」
顧同甫果然被拽回了思緒,沉吟片時,道:「去,到時爹自有張主。」
顧淑郁聽聞父親歸家,今日特特回了娘家聚首慶賀。她聞言看向自家小妹,暗暗拉她衣袖,低聲問她可有適宜觀禮的衣裳首飾。
顧雲容想了想,不確定道:「似乎……有。」
她也忘記了二房前世有沒有欲佔大房田產那一出,橫豎後來兩房是不親了。她之前滿以為那般鬧了兩回,大房這邊往後要和二房不親了,誰知顧同甫還打算去觀禮。不過顧同甫也不是個傻的,此番前去大約另有目的。
「我看二房那一干人就是來顯擺的,也不知那娶玉姐兒的郭家究竟是怎樣的人家,」顧淑郁在小妹手背上拍了兩下,「待會兒我去幫你看看,我家小妹生得這樣好,且得好生妝扮。」
萬良被打入大牢后,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他究竟是不是因為那晚馬屁拍到馬腿上得罪了王爺,才落得今日這步田地的。
王爺那晚說要將他私獻瘦馬之事告訴巡撫陳翰,他戰戰兢兢許久,結果等了好些日子也沒什麼事,便認為王爺不過是隨口說說,但是而今卻忽然意識到,王爺似乎是記仇了。
不然為何他的牢飯格外差!
萬良手裡捧著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窩窩頭還是餿的,隔壁牢房的飯都沒有這樣的。
萬良實難下咽,苦著臉將破碗扔到地上,一屁股跌坐在地。
其實最令他意外的是殿下竟然真的辦了他,還將事情捅到了聖上面前。如今不僅他,恐怕連陳翰也要烏紗不保。
衡王下手之快,實令人措手不及。
正值倭寇頻繁南下的時節,卻鬧出這麼大動靜,看來上頭是鐵了心要整治了。原來衡王這些時日面上看著悠悠閑閑的,實則是在暗中搜集他們的罪證。
閣老竟也全無出面保他們的意思!
有兩條他想不明白,一是閣老為何這樣輕易就放棄了他們,他們可是閣老在東南的得力襄助,即便辦他們可能是聖意,但閣老怎樣也應當嘗試挽回。他們皆是這般想的,這也是他們一貫的底氣。何況操刀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親王,閣老還怕了他不成?
二是,他獻瘦馬怎就惹惱了衡王了,那四個可都是姿容上乘的處子,還學過規矩,難道衡王不喜那種長相的女子?
到了顧妍玉成親這日,顧雲容隨著大房一眾人等趕去觀禮。
她今日穿戴的俱是今年開春兒才添置的衣裳頭面,一身簇新,羅衣寶髻。
穿戴雖非頂精細貴重,面上也只略施粉黛,但她麗質天成,只是這般,裊裊獨立,便若粉妝玉琢,顧盼之間,丰姿嬈麗,恍如瓊花映滿室,耀人眼目。
彷彿姮娥飛月殿,猶似神女臨筵前。
再過兩年容貌全然長開,不知是何等傾城絕色。
周遭有意無意的目光不時朝顧雲容這邊投來,她卻兀自出神。
待新郎郭瑞將顧妍玉迎來,顧雲容跟顧淑郁並徐氏一道立在女眷這邊遠遠觀望。
她看著眼前按部就班進行的告祝、合巹等諸般儀程,禁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前世出嫁時的情形。
桓澈娶她是完全按親王納妃儀來的,即便時間倉促,也絲毫不亂,甚至與頭先幾個王妃進門時相較更加走心。一場婚禮辦得錦簇花團,引得萬人空巷。
大凡女子,總對婚禮存有美好設想。顧雲容從前也憧憬過自己的婚禮,卻從不敢想竟是那等盛景。女子多多少少也會將婚禮的隆重程度與丈夫對自己的在乎程度掛鉤,又兼她是桓澈的特例,所以她一開始抱了很大希望,覺得假以時日自己必能完全走入桓澈的內心。
但到頭來,她好像連他心的邊兒都沒摸著。
她看到顧妍玉身上那件大紅妝花通袖袍,又想到了自己與謝景思想的相左。
那會兒她尚未重遇桓澈,還在試著跟謝景相處,瞧見別家娶親,謝景感嘆說婚禮辦得過於奢侈,有那銀錢不如多置辦些產業。
實質上娶親的那家家底殷實,那個排場對他們來說屬於正常。顧雲容覺得在能力範疇之內,婚禮是應當好好籌備的。她當時問他若他將來發達了,娶親時會不會好生辦一場。
謝景轉眼看她,眼神溫柔,莞爾而笑:「若我發達了,成婚時該有的自然都會有,但不會辦成這樣,會辦得簡樸些。省下的銀錢,咱們可以添置莊子、鋪面,再不濟留著供兒女讀書婚嫁也是好的。」
她被他說得有些窘迫,但還是問了一句:「若你坐擁萬貫家財,也只會辦一場儉素的婚禮?」
謝景點頭:「那不過是個儀程,花那麼些銀錢在那上頭不合算。」
「可產業何時都能置辦,成婚一生卻只一次,不過分奢侈不就好了。」
謝景仍直是搖頭:「沒那個必要。」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一意想要隆重些,我可有所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