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六章
此為防盜章,訂購不足百分之五十, 請改日來看。 端和帝一片焦頭爛額, 原以為李青山能夠出兵震懾瓦剌, 早早平亂歸來,如今卻陷於退兵和繼續增兵的兩難境地之中。端和帝甚至產生了放棄奴兒干都司的想法,但招到大部分朝臣的反對。
奴兒干都司轄東北各族,毗鄰朝鮮,又與瓦剌接壤, 被稱為「鎖鑰之地」,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端和帝緊急召見內閣諸臣商議對策。
蒙古高原上原本有瓦剌和韃靼兩部,韃靼在統道帝時期, 國力高於瓦剌。隨著統道皇帝兩征蒙古, 韃靼歸順, 還封韃靼的可汗為王。這個時期, 瓦剌趁機發展壯大自己的騎兵,蠶食韃靼的國境,加強與奴兒乾地區的聯繫。如今端和帝再想對瓦剌用兵, 就沒那麼容易了。
在此種情況下, 最優先考慮派遣使臣前往韃靼,與他們進行談判,穩定東北部的局勢。但大多數朝臣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 都不願前往。這時, 首輔蘇濂極力推薦晉王朱翊深出使瓦剌, 端和帝在深思熟慮之後, 將朱翊深叫進宮中徹夜長談。
這日,若澄在留園的主屋中研習顏真卿的《祭侄文稿》,其間頻頻回頭看朱翊深。
朱翊深一邊看書一邊問:「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若澄跳下椅子,幾步走到朱翊深的面前,問道:「素雲說你要出使瓦剌,此行十分危險,對么?」
朱翊深把手中的書放下,看向眼前的小糰子,她眼裡盛著滿滿的關心。他在瓦剌有幾個「舊識」,想必若知道他前去,定會好好「招待」他。可老師力薦,必有深意。他回京之後,還未去老師府上拜訪,主要是不想給他老人家添麻煩,也不想再見到蘇見微。
老師這步棋走得很險,倘若成功,於他而言並非壞事,很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這些事,他不會告訴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半載,但並沒有素雲說得那麼危險。」朱翊深眼中有笑意,「你不用擔心。」
他說得十分輕巧,可若澄知道瓦剌人兇悍,絕不好對付。她拉著朱翊深的手搖了搖:「我聽李懷恩說你的右手受過傷?那如果遇到危險,怎麼保護自己?」
朱翊深皺了皺眉頭,李懷恩的話怎麼這麼多?
「小傷,早已沒有大礙。我有侍衛保護,不會有事的。」朱翊深安慰道。他的右手的確形如殘廢,但他還有左手。小時候他習武,為了更快地掌握要領,是左右手同時練習的,有時候自己也會跟自己切磋。只不過他左手的本事沒有人知道,而右手他也會像上輩子一樣,一點點再練回來。
他從來不是個信命的人,何況經歷過一輩子的傾軋鬥爭,心性也早已異於常人。
這次出使瓦剌,皇兄許他從錦衣衛中選一支十人左右的侍衛貼身保護。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蕭祐的身影,那人後來被稱為大內第一高手,而且絕對忠心。對如今的蕭祐來說,跟朱翊深出使瓦剌,絕對算是一個機會。若此行成功,蕭祐或可收歸朱翊深所用。
他這輩子不爭皇位,也盡量不與朱正熙對立。但像這樣的人才也不能白白地讓給朱正熙,成為以後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
他見若澄低著頭,憂心忡忡的樣子,換了個話題:「你和沈如錦有往來?」
上元節之後,沈如錦寫過幾次信邀請若澄回沈家。若澄還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雖然在那裡的都是與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生她的父母早就亡故,是宸妃和朱翊深將她養大的。在她心裡,朱翊深才是最親的人。
「改日我陪你回沈家一趟。我不在京中的日子,你先暫且住到沈家。」朱翊深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在若澄的頭頂。她的頭髮很細軟,韌如絲,稠密如雲。他摸上去的時候,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很快又把手放下來了。
他去出使瓦剌,是為了搏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可能關係到生死。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把她留下。
那夜燈市上見到沈如錦,似乎如前生一樣,對她很友好。她到底姓沈,在沈家不會像在王府一樣被欺負。周蘭茵早先在家中呆了兩個月,最後按耐不住,還是自己灰溜溜地回來了。他現在不能無緣無故把周蘭茵趕出王府,那會落人以口舌,但又不放心再把若澄交給她照顧。
想來想去,沈家是最好的選擇。沈雍為人是迂腐了點,但也算是個正人君子。何況這丫頭是他的親侄女,他不會虧待的。
若澄知道朱翊深是為她著想,便乖巧地點頭答應了。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他不喜歡自己呢?他分明一直都在替她打算。
***
沈如錦被父親關在屋中,心情十分煩悶。她也想去參加宮中的選妃,萬一朱正熙選中她了呢?她覺得自己不比那些世家千金差,但父親知道了她的念頭,勒令她趁早死心。
沈家是不出世的,就算在江南士人之間極有聲望,但那些都帶不來榮華富貴。沈如錦穿不起緙絲的襖裙,配不了四五個丫鬟婆子,他們一家人只能守著這座祖上留下來的古宅,過著金玉其外的生活。
她費盡千辛萬苦入了蘇家的女學,與蘇奉英結交,為的才不是將來嫁一個書香世家的才子,成就一段佳話。她嚮往錦衣玉食的生活,嚮往駟馬高車的排場,這有什麼錯?
可將她繁華大夢打破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她怎麼能不氣不怨?
她的貼身丫鬟寧兒從外面進來,將托盤放在桌子上:「姑娘,奴婢剛才經過前堂,看到一位公公,聽說是晉王府來的,老爺,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去了。」
沈如錦一下子來了精神:「你可聽見他們說什麼了?」
「好像是過幾日晉王會帶沈姑娘到府上拜訪。」
沈如錦聽罷愣了一下:「你沒聽錯?晉王親自帶她來?」她覺得納悶,沈若澄不過是寄住在晉王府,寄人籬下應該過得不大如意。畢竟晉王是天潢貴胄,不會把一個抱養的小丫頭放在心裡。
她聽說晉王丰神俊朗,風姿出眾,曾經風光無限。雖然現在遠不如從前了,但晉王正當年,還沒有正式立妃……
沈如錦推了推寧兒的手臂:「寧兒,你快再去前堂打聽打聽,他們到底哪一日來?」
寧兒將托盤推到沈如錦面前:「奴婢去打聽可以,姑娘先把飯菜吃了吧。」
沈如錦這才有了胃口,重振精神,將飯菜端起來吃了。
……
沈雍命長子沈安庭送李懷恩出去,自己則坐在前堂里,回想剛才李懷恩說的話。
沈家從不與皇室的人打交道,他原本應該回絕的。但偏偏晉王要帶沈若澄回來認親。對那個孩子,他們是虧欠的,不能將她拒之門外。
當初弟弟年紀輕輕便做了僉都御史,但死得十分蹊蹺。他身為長子,為了保沈氏一族,也沒敢繼續追查下去,更不想因收養弟弟的女兒,將沈家重新置入危險之中。幸好那個孩子福大命大,被宸妃收養,又得晉王照拂,如今都十一歲了。
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事應該已經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人會提起。他竭盡全力束縛族中子弟,不要再涉足官場,便是為了避免重蹈弟弟的覆轍。他知道自己自私,也從沒想過要得到那個孩子的諒解。但她若是願意回來,他自然是不反對的。
二子沈安序對他說:「爹,剛才那個太監口中沈若澄,就是叔叔的女兒嗎?一直寄養在宮中和王府,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
沈雍點了點頭:「我聽那太監的意思,晉王極有可能出使瓦剌,想將若澄託付給我們照看。若是如此,你們兄妹幾個定不能虧待了她,怎麼說她都是你們的親妹妹。」
「兒子曉的,可祖母那邊……」沈安序皺了皺眉頭,「晉王為何不將她繼續養在王府呢?」
「你祖母那邊,我會親自去說。晉王這麼做,必有他的用意,你們別再胡亂猜測了。」沈雍淡淡地說道。
碧雲也冷嗤一聲:「那就說出來嚇嚇看好了。」碧雲在宮裡呆過,什麼樣身份的人沒見過?宸妃還在的時候,京中那些貴婦人哪個不上趕著巴結?那時的風光,只怕連如今的昭妃都比不過。
那丫鬟顯然沒想到對方這麼囂張,趾高氣昂道:「我家老爺可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我家夫人的哥哥是三千營的總兵,妹妹是宮裡的昭妃,怎麼樣,怕了吧?」
碧雲還想說她們是晉王府的,卻被素雲一把拉住,暗暗搖了搖頭。溫昭妃如今十分得寵,皇城內外無人不知。得罪了他們溫家的人,就是給王爺招惹麻煩。
若澄把八仙過海走馬燈拿過去:「既然姐姐想要,我就讓給姐姐吧。」
誰知那姑娘竟一下子將走馬燈打翻在地,盛氣凌人道:「誰要你這窮酸丫頭讓給我?」
若澄被她嚇到,怔怔地看著地上的走馬燈。因為裡面的蠟燭點燃了包紮用的紙,整盞燈都燃燒起來,躥起火光。這回連素雲也有些生氣了,上前護著若澄道:「我家姑娘還是個孩子,這位姑娘既然不想要,剛才又何必強搶?就算是天潢貴胄,也要講道理。」
「你是什麼身份,竟敢來教訓我?」那姑娘柳眉一揚,「來人啊,替我好好教訓一下她們!」
立刻有三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應聲上前,一個個面露兇相。碧雲心想,幸好今日出來帶了府兵,便回頭給那四個人使了眼色。反正是對方動手在先,事情鬧大了,錯也不在她們三個。
雙方正要對上的時候,人群之外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方玉珠,那只是個孩子,你非要這麼不依不饒么?」
方玉珠循著聲音看去,微微皺眉。她們怎麼也來了?
若澄看到又有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過來,大的那個牽著小的。年紀稍長的姑娘相貌十分清秀,衣著雖然只是普通的樣式,但周身透著股大家閨秀的氣質,若蘭花般素雅高潔。年紀小的那個,看起來跟若澄差不多大,身上赤紅的襖裙用金絲綉著鯉魚和蓮葉紋,容貌更為精緻出眾,宛如紅艷艷的海棠,只不過眉梢眼角間也透著股淡淡的高傲。
她們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沈如錦。她對若澄眨了下眼睛,顯然是帶人過來救場了。若澄猜想這兩位姑娘的出身必定十分不凡。
方玉珠看見這倆人,氣勢消下去一半。若是這京城裡頭,別的世家貴女出頭,方玉珠都不會怕。偏偏是蘇家的兩個嫡出的姑娘,她有點招惹不起。她姨母再受寵,也不過是個妃,人家的姑母可是皇后。而且蘇濂是當朝首輔,蘇家跟徐家一樣,自開國就十分顯赫,不是他們這種忽然興旺起來的家族能比的。
「今日算你們運氣好,我們走。」方玉珠冷哼一聲,帶著她的人走了。
沈如錦走到若澄身邊,挽著她的手臂道:「你沒事吧?她叫方玉珠,不過是仗著昭妃娘娘的勢,到處欺人。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她把若澄拉到那兩個姑娘面前說道:「若澄,這兩位是蘇家的千金,蘇奉英和蘇見微。」
竟然是蘇家的千金?若澄連忙行禮:「方才多謝兩位解圍。」蘇奉英點頭一禮,蘇見微則扭頭看著賣花燈的攤子,沒在意若澄。
「我跟奉英都在女學上課,今日約好了來逛燈會。我以為你在王府不方便出來,若知道你也來,就喊上你一塊兒了。」沈如錦笑著說道,言談間好像已經跟若澄十分熱絡。其實她們不過才見了兩面而已。
蘇奉英聽到沈如錦說王府,立刻想到了唯一一位在京中的晉王朱翊深。朱翊深是祖父的學生,與她年紀相仿,小時候見過幾次,天人之姿,只是不苟言笑。她記得有次她去祖父的書房送茶水,看到晉王在和祖父下棋。祖父是棋藝高手,據說鮮有對手,晉王卻能跟他斗幾個來回。
尋常人若是跟高手過招,或是急躁,或是潰不成軍,晉王卻神色自若,寵辱不驚。祖父也毫不吝惜對這個學生的讚美,說他跟沈贇都是難得一見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