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顧長安沒直接拎走胖頭,而是找借口支開陸城,說他想吃鎮上陳記的雞蛋肉餅湯,問對方能不能幫他去買一份?

  這借口不行。


  自己為什麼不去買,又不是沒長腳。


  要再想個別的,看起來合情合理,不弱智的,想想……


  顧長安下意識去牆角蹲了下來。


  陸城看到這一幕,面部不易察覺的抽搐,有種想拿水壺給他澆點水的衝動。


  「長安,我出去一趟。」


  顧長安聽到聲音抬眼看向男人,我瞌睡你就給我遞枕頭?這麼巧?

  「你好像很忙啊。」


  「是有點忙。」


  顧長安扯唇:「不是無業游民嗎?」


  陸城說:「家裡的事。」


  顧長安盯著男人看了幾秒,說:「那你去忙吧,上凍了,注意著點。」


  陸城:「長安,你關心我?」


  「是啊。」


  顧長安懶懶的站起來說,「回頭給我帶烤紅薯。」


  想起來了什麼,他走到男人面前問:「好吃嗎?」


  陸城舉起手裡的橡皮糖:「你問的這個?」


  顧長安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


  陸城給他一根。


  顧長安不滿意的斜眼,就一根?

  陸城把剩下的橡皮糖收進口袋裡,沒有再給的意思,就一根。


  一根就一根吧,總比沒有強,顧長安咬住橡皮糖,一點點吃到嘴裡。


  陸城笑了起來:「這叫橡皮糖,是我家那邊的……特產。」


  顧長安邊吃邊說:「超市有,網上應該也有。」


  「不一樣,無論是顏色還是味道,你吃了就知道了。」陸城的目光掃過青年,「走了。」


  陸城一走,顧長安就把門關上了,他拎著胖頭進屋,取出謊言裝瓶子里,塞上木塞。


  顧長安不打算立刻去查,張威那個大謊言獲得的能量已經放進地底下的凹坑裡面了,可以撐一段時間,他想休息休息,趁機清理店裡的灰塵,把店開了。


  雖然有存款,但吃老本是真不行,沒安全感。


  那條胖頭被顧長安送給了鄰居,他不想吃,更不想燒,不對,是不會燒。


  除顧家人以外,其他人是能釣到謊言,但幾率極低。


  平時顧長安在河裡釣不出有價值的謊言,也會去菜市場碰碰運氣,從來沒逮到過大的。


  這次的情況還是頭一次發生。


  陸城又是午夜時分回來的,顧長安冷著臉給他開門。


  「你不能早點回來?」


  「抱歉。」


  陸城插上門栓,嘴裡吐出白氣:「不如你把門鑰匙給我一把,這樣一來我多晚回來都不用麻煩你。」


  顧長安說:「好啊。」


  陸城出現明顯的愣怔,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又像是試探顧長安的底線,沒想到他如此爽快,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應了。


  顧長安背過身扯起一邊的唇角,不放餌,魚不會上鉤。


  天一放晴,顧長安就速度開店,陸城沒外出,幫他檢查架子上的產品,過期的丟進盒子里。


  「這些垃圾食品有人買?」


  「多的是。」顧長安在數硬幣,「大米飯吃起來哪有加了各種添加劑的零食好吃。」


  他來一句:「你不也吃嗎?」


  見男人面露疑惑,顧長安提醒:「橡皮糖。」


  陸城說:「那不是。」


  顧長安等著下文,陸城卻沒解釋。


  橡皮糖那種小玩意兒不是垃圾食品?顧長安翻了翻白眼,逗我玩呢?


  陸城拍拍手上的灰塵,皺著眉頭說:「你這個店有收入嗎?」


  顧長安將一把一毛的硬幣用膠布纏起來:「我開店不是為了收入,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不枯燥,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做人最主要的是開心,人生……」


  陸城拿出耳機,對著耳朵一邊一個塞上。


  顧長安裝了個逼,他發現男人戴著耳機,眼角狠狠抽了抽。


  媽的,你裝逼的時候我有戴耳機嗎?哪次不是配合你演出?

  腿往櫃檯上一架,顧長安屈指敲點檯面:「陸城。」


  陸城拿下耳機:「嗯?」


  顧長安笑容滿面的問:「你之前為什麼住在小廟裡?」


  陸城低頭收耳機:「小廟是我家的產業,包括那座山。」


  顧長安的眼底湧出幾分詫異,他在鎮上長大,從來沒聽說後面的山有主。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顧長安想開半個月店再說,結果就夢到了老頭,在夢裡唐僧似的跟他念叨,還搬出顧家祖訓。


  老頭在顧長安的夢裡待了一晚上,害的他煩躁不安,半夜踢掉被子,感冒了。


  顧長安的嗓子冒煙,咽口水都難受,不想動彈,只想睡覺。


  迷迷糊糊的,顧長安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他燒糊塗了,嘶啞著聲音喊:「大病,出去,不要煩我。」


  耳邊的聲音沒了。


  顧長安擰緊的眉頭沒有舒展開,面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額頭一涼,接著是兩邊的臉,脖子,那股涼意往衣領裡面鑽,顧長安瞬間睜開眼睛。


  陸城手拿著毛巾,語氣關切:「醒了?」


  顧長安把微敞的領口攏了攏,他沒說話,舉動上已經表現出排斥跟彆扭,甚至是厭惡。


  陸城的目光落在青年燒紅的臉上,言語中帶著戲謔:「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


  害個屁羞,就是純噁心,被摸臉的事讓他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顧長安直白的問:「你不是gay吧?」


  陸城聞言,不做停頓的說:「不是。」


  顧長安長舒一口氣:「我感冒睡一覺就能好。」


  陸城把毛巾扔盆里:「那你接著睡。」


  顧長安的視線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但是他怎麼也睡不著了。


  身上的涼爽在提醒他,那個男人給他擦過……


  顧長安翻過身趴著,頭撞床板,冷靜點冷靜點,只是擦到胸口而已。


  胸前是平的,沒二兩肉,看就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自我安慰一通,顧長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門被推開,陸城走進來,手插著褲子口袋,眼角下垂,就那麼看著床上的青年。


  病態濃重,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有一點殺傷力,如同一隻螞蟻。


  顧長安乾燥的唇動了動,發出夢囈的聲音:「老頭,別說了,我知道……」


  陸城沒有情緒的雙眼裡面生出些許憐憫,轉瞬即逝。


  兩天後,顧長安帶著謊言去找當事人,他根據謊言的感應一路走到河邊,發現了目標。


  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在河邊彎著腰找東西,手裡拿著一根樹枝,邊找邊撥動草叢,嘴裡還在說著什麼。


  顧長安走過去,裝作隨意的問:「你在找什麼?」


  年輕人並未回答,他喃喃自語:「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顧長安伸手指給他看:「你腳上不就是嗎?」


  年輕人還是重複著念叨那幾個字。


  顧長安知道,既然是謊言,就說明這人的鞋不是弄丟的,背後還牽扯到死亡跟殺戮。


  他再次去看面前的年輕人,見對方的目光渙散,神志不清,眉心不由得一蹙。


  年輕人突然狂躁起來,他扔掉樹枝,蹲下來直接用手去撥草叢,兩隻眼睛睜到極大,眼球暴突,面部扭曲,嘴裡發出急促混亂的喘息,像只瀕臨絕境的獸類。


  「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呢?」


  顧長安審視著年輕人的表情,除了狂躁,絕望,還有驚慌。


  就在這時,左側傳來蒼老的聲音,「張龍,你又來找鞋了啊?」


  顧長安轉過頭:「大爺,這人怎麼了?」


  他不需要裝,自己就是一副弱雞的樣子,看著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藥罐子,隨時都能暈一暈,吐個血,跟壞人不搭邊。


  老大爺果然沒有懷疑,嘆口氣道:「瘋了。」


  顧長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果然不出所料,這人是個瘋子。


  「天生的嗎?」


  「不啊,就這幾天才瘋的,本來好好一人,不知道怎麼就瘋了,鞋也不賣了,天天跑河邊來找鞋,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說他的鞋丟了,要找鞋。」


  老大爺說:「這附近的草都不高,哪有看見什麼鞋。」


  顧長安問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這個就不知道了。」老大爺說,「平時挺好一小夥子,人也熱心,不跟人結仇結怨。」


  顧長安說:「那他的家裡人呢?沒帶他去看醫生?」


  「張龍爸媽很早就離了,上半年他爸死了,家裡就剩他跟他那個繼母,根本不管的。」老大爺搖搖頭,「真是造孽喲。」


  顧長安對當事人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了解。


  姓名張龍,賣鞋的,父母離異,父親上半年去世,有個繼母,關係不好。


  張龍一直在河邊找鞋,顧長安沒走,一路跟著他回家,知道他的住處以後才回去的。


  半夜三點多,張龍睡得好好的,忽然睜開眼睛,他用牙咬住手指,哆哆嗦嗦,眼珠子四處亂轉。


  「鞋呢?我要找我的鞋。」


  張龍手腳並用的爬下床,從房裡爬了出去,喉嚨里彷彿有砂紙在磨,他凄厲的嘶吼:「我的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哪兒去了……」


  後面響起一道聲音:「你的鞋在這裡。」


  張龍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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