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陸城是指望不上了,顧長安只能靠自己,大白菜小白菜在牆角堆了很多,他決定煮菜飯,吃到膩為止。


  淘個米,把手放進去壓在上面,水加到蓋過手背,切一把青菜丟進去,憑感覺放一點鹽跟油,蓋上蓋子,接下來就是等吃。


  一個小時過去,顧長安準備吃飯,他用熱水沖洗好碗筷,開鍋看到的卻不是菜飯,是米,水,菜,上面飄著一層油花。


  「……」


  陸城湊過來,拿起電飯鍋後面的插頭說:「你忘了插上。」


  怎麼看都有種幸災樂禍的意思。


  顧長安一記眼刀過去,要你說,我沒看見?如果不是你亂用詞句造成誤會,我至於到現在還餓著肚子?


  想想就氣,顧長安把插頭插上,心情惡劣的回房。


  不多時,陸城來敲門,顧長安陰沉沉的問:「幹嘛?」


  陸城說:「我出去一趟。」


  顧長安後腳跟著陸城出去,發現他只是在鎮上轉悠,沒幹別的事,就回窩裡睡覺去了。


  晚上又開始下雪了。


  顧長安裹著被子縮在牆角,怨念飄的整個屋子都是,今年冬天比往年來得早,也會更加漫長,要死人的節奏。


  吳大病發來照片,他規規矩矩站在車站門口,面對著鏡頭比剪刀手,雖然還是木訥的模樣,但背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鮮的,跟小鎮的老舊古樸截然不同。


  顧長安的心裡有一顆羨慕的種子,悄悄發了芽,他不自知。


  手機屏幕覆蓋上了一層霧氣,顧長安用手抹掉,想起了立春在得知吳大病出鎮以後說的一些話。


  立春說大病出去了還回不回來啊?她還說要是她自己就不想回來,這裡不好,太小了。


  顧長安當時沒回答,他們是一家人,吳大病不回來能去哪兒?

  不過話說回來,吳大病的親生父母不知道是誰,還在不在這個世上,他出去不會是為了查找自己的身世吧?


  顧長安的眼睛眯了眯,這個可能性很大,他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陸城是在午夜時分回來的。


  顧長安睡眠淺,敲門聲早聽到了,但是他沒動,外面太冷了,他完全沒有起來的想法。


  「扣扣」


  敲門聲持續不止,透露著門外人的執著。


  被窩裡的顧長安爆了幾句粗口,裹上棉衣出去開門,他忘了戴眼鏡,眼睛眯著,那裡面的厲色跟冷意減弱大半。


  寒風裹著雪花吹來,顧長安的頭髮被吹的凌亂,他抱著胳膊打哆嗦,臉色蒼白,看起來弱小,可憐,無助。


  陸城滿臉歉意:「抱歉,這麼晚了把你吵醒。」


  「你他媽的……」


  顧長安臉上的陰霾凝固,他彎腰對著男人手裡的袋子動動鼻子:「烤紅薯?」


  陸城提起袋子笑:「對,給你帶的。」


  顧長安變臉如同變書,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將他往門裡一拽。


  一路踩著積雪回屋,顧長安在「去床上吃」跟「外面吃」這兩個地點之間徘徊不定,前者有可能會弄髒被子,後者倒是比較方便,就是比較冷。


  陸城遞給顧長安一個貓爪圖樣圓形東西。


  顧長安挑眉:「給我的?」


  陸城嗯道:「是usb借口,充電的,數據線在盒子里。」


  顧長安找出數據線插上,暖手寶有個按鈕發出紅光,一閃一閃,他嫌棄的說:「東西挺好,就是顏色……沒有別的色嗎?」


  「有啊。」陸城低頭看手機,「我覺得這個最配你。」


  屋裡陷入死寂。


  陸城掀了掀眼皮,對著黑髮青年笑出聲:「開玩笑的,別的都賣完了,只有這個顏色。」


  顧長安這才把殭屍臉收起來,開始吃紅薯。


  陸城將手機放回大衣口袋裡,姿態溫和的說:「長安,我的事情沒有辦完,還要在這裡多住些日子,打擾了。」


  顧長安吃著紅薯,聲音模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不打擾,住著吧,反正院子里的空房很多。」


  陸城便不再多言。


  夜裡顧長安懷抱著暖手寶睡的,一覺到天亮。


  院子西邊角落裡有個大缸,取完謊言的魚吃不完就丟在裡面養著,顧長安沒數過,不清楚有多少條,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城在這裡住了三天,魚肚子沒有他的謊言。


  一個看起來深藏不露,渾身都是謎的人,怎麼可能不撒謊。


  事實就是顧長安聽不到他的謊言,迄今為止第一次遇到這種現象,老頭以前好像跟他提過相關的事情,他想不起來了。


  顧長安翻編了書房裡的那些書,還是一無所獲,他丟掉書,轉向顧家的手札。


  手札顧長安從小看到大,倒背如流,但他還是翻了起來,他總有種感覺,這上面的字背後還有字。


  這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強烈。


  「長安——長安——」


  立春來了,喊的很大聲,像只嘰嘰喳喳的鳥兒。


  顧長安把暖手寶夾在咯吱窩下面,關上箱子鎖好,將箱子小心放進暗格裡面,這才走出密室。


  院里的立春看著陸城,眼裡冒小心心,咧著嘴笑的像個五百斤的孩子。


  顧長安走到門口又退回去,辣眼睛,不想看。


  立春沒發現顧長安的身影,她進門看到院里的男人,魂就沒了。


  長安真是的,竟然不告訴她。


  話說這男人長的真俊美,近距離看,輪廓很深刻,還有點混血的味道。


  立春直勾勾的看著男人,她咳嗽兩聲清清嗓子,矜持的說:「先生你好。」


  陸城昂首,挺隨意的開口:「叫我陸城就行。」


  「陸城……」


  立春咦了聲,圓圓的眼睛瞬間一亮,「你跟長安湊在一起就是一個地名,長安城!我聽姥姥講起過……」


  似乎是觸到了某個禁|忌,立春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撓撓脖子,難掩尷尬:「我、我去方便。」


  說著就跑進了左側的廁所裡面。


  「長安城……」陸城扯扯唇角。


  後面響起聲音,顧長安不知何時立在門口:「怎麼,你聽過?」


  陸城笑著搖頭:「沒有,只是覺得有點意思。」


  顧長安抬腳邁過門檻朝院里走去:「我並不覺得。」


  他越過男人往外面走,背過身時眉心擰了起來,面色沉重。


  手札里出現過長安城,只有殘缺的記載,是座地下城。


  顧長安問過老頭,老頭說那是死亡之城,就當看著玩兒,別放心裡。


  結果顧長安偏偏放心裡了。


  顧長安的雙眼微睜,立春她爸要找的不會就是……


  看樣子立春是不會說的,得從其他方向調查。


  顧長安抽抽嘴,還是算了,解決謊言搞定地下那位就夠讓他頭大,哪裡還有精力管別的。


  不過,不是立春今天提到這一點,顧長安真沒發現把自己的姓後面那部分跟陸城的放到一起是長安城,沒想到那個地方去。


  這巧合真夠一言難盡的。


  「長安,你站在風口乾嘛,不怕冷了嗎?」


  立春噔噔噔跑出來,看見顧長安懷裡的貓爪暖手寶就伸手去搶。


  顧長安不給:「你又不怕冷,要這玩意兒幹什麼?」


  「可愛啊。」立春又蹦又跳,「給我玩一下。」


  顧長安給她一個板栗子:「麻煩照顧一下病弱人士。」


  立春左看右看:「哪兒呢?」


  顧長安要打噴嚏,立春連忙拽起脖子上的圍巾擋臉。


  「……」


  陸城一過來,立春就把額前被風吹開的齊劉海整整,露出八顆牙齒。


  顧長安嘖道:「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立春下意識去擦嘴角,後知後覺被騙,她踩了顧長安一腳。


  顧長安疼的吸氣,媽的,剛才走神沒有及時躲開,腳肯定青了。


  這死丫頭看著是小蘿莉,勁比一般成年男人都大。


  陸城笑問:「你們是戀人?」


  立春一臉誇張的驚訝:「怎麼可能啊,我是他姐。」


  顧長安懶得搭理。


  陸城卻沒有就此結束話題,而是低頭掃向蘑菇頭女孩:「看著不像啊。」


  立春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睛,腦子裡暈乎乎的,她脫口兒出:「我其實已經活了……」


  膝蓋內側被踢,立春回過神來,色字頭上一把刀,好險。


  「那個,長安,我下次再來找你。」


  顧長安轉身面朝著男人,語氣陰冷的說:「立春是我朋友,心性純樸簡單,別對她用美男計。」


  陸城露出無辜的神色:「什麼美男計?」


  顧長安看他裝逼。


  陸城拿出包橡皮糖拆開,慢條斯理道:「人臉在我眼裡沒有美醜之分,只有特點鮮明,特點模糊,以及沒有特點這三個區別,包括我本人。」


  顧長安看了眼他的橡皮糖,咽了咽口水:「那我算哪一類?」


  陸城直視青年的眼睛:「特點鮮明,而且是越看越鮮明。」


  顧長安的眉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正想伸手要幾條橡皮糖,邊吃邊思考,就瞥見了水池邊的袋子,裡面有條胖頭,活的,在動。


  「魚哪兒來的?」


  陸城說:「菜市場買的。」


  顧長安的目光落在男人嘴邊的半根橡皮糖上面:「缸里的魚都吃不完,你買魚乾嘛?」


  「是嗎?我不知道。」陸城將半根糖吃進嘴裡,笑道,「那我送給鄰居吃吧。」


  顧長安突然喊:「等等。」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水池那裡,從袋子里撈出胖頭,圓鼓鼓的肚子里有一道聲音。


  「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明明是簡單普通的謊言,魚眼卻紅到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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