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一七四章 人心中都有一首詩的情懷
(一八七八)
讓我們暫且先不管展昭未來的老婆會活得如何辛苦,總之話說回那日已然清醒過來的展昭,當然不可能再做出回頭補睡回籠覺繼續在床榻上翻滾的這種事情來……這輩子還真沒見他干過這種事,這不是他的風格。彼行既是為公務而來,他自是想早早將事情辦完了妥當。
因此睡了一場覺補了精神的我等二人,洗梳完食畢了早點之後,再度駕上馬風塵僕僕地出去了……該日第一站乃留庄村遺址的後山頭!
本打算先去鄰近村鎮尋訪舊留庄村人的展昭忽然改變了心意,改欲先將留老爹那本不知記載了什麼事的神秘簿子尋出來再說。說起來這本神秘記事本,其實方是包大人想我等來留庄村最初始主要的誘因之一。
留庄村遺址后的山丘坡度不陡,道路能容馬通行,是故上山並沒有多花到我們什麼力氣,一切有座下的噠噠馬蹄能代勞。
來到山丘頂上,果真見有一大榆樹,生在丘緣的邊上,半面鳥瞰丘下之景,數十尺的高度,頂冠旁闊,入秋滿枝金黃,周圍的地上已鋪上一層斑落的黃葉。彼時彼刻,彼棵榆樹,便似一名滄桑古人披著一件黃金的薄氅,氅上滿綴琳琅的金黃片飾,翹首立於一片艷黃斑駁的柔毯之上,眺望著遠處山下的故子,盼有歸人。
子歸,子歸,子胡不歸?黃葉在風中微擺,枝枝展望。
目八極兮悵望,獨顧懷兮殤往,望盡春去秋來,卻發現自己已日漸被遺落在這方益漸冷清的山間,不再見渺渺的炊煙,再不有熟悉的來人。
這棵榆樹長年遠立在山丘之上,經歷了至少數十載的秋風,它不在往來四方的要道上,就近也再無其他聚落,在唯一鄰伴留庄村一村破散之後的上千記的日子裡,不知身邊再有無偶上山的遊人獵戶拜訪?遙遙煢立,是否寂寥?
……明明騎馬騎得好好的,卻硬是腦補出這些無病呻丨吟般東西的在下,絕非是突然想轉換風格改走文青路線嘗鮮,只是因為那陣子心中有點事,乍然見到眼前一幅秋黃掃落葉的情景,人不免就突然有些多愁善感了起來。
正所謂惆悵情懷總是詩,偶爾會薄發出一點此般似於文人雅士的騷性,也應屬情有可原,與在下一向樂觀豁達的人生沒有衝突!
是故請莫要針對在下的文學細胞與豐富感性,露出臉上這般質疑的神情,謝謝。
饒是你老師我,骨子裡還是有一副纖細敏感的感受神經的,請莫要再對此抱持懷疑了!!
其實打自在下被展昭他們從秀州郊外的莊院救出來以後,心底就一直梗著一股隱隱的不安不能消散,此份難言的不安在揣測出邱香臨走留言的可能真意、又和公孫先生一番討論后更獲得放大。
關於當時提到的那啥組織、啥五影閣背後可能牽扯到的勢力與麻煩,我實在不確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開封府的人能儘早累積到足夠證據向上級申請跨界調查……因為根據各種鄉野奇談的規律,每每主角們倘若遇上此種類似跟隱藏勢力對抗、甚或如蕃商案中隱隱約似與朝廷中事有上牽扯的戲碼,在案情大白獲得大勝利前,總是得折損掉幾位人才來襯托出故事的悲壯性,以增加令人扼腕的談資,乃是千本不變的常律。
在下曾於自己家鄉中曾讀過一部傳奇故事,裡頭也有諸多公案事件,其中一則兇險段落,仔細回憶起來,卻也有與五影閣迄今所留之幾分謎團,有上那幾分隱約的相似之處。
現實雖不可與此般小說話本鄉野奇談一塊比擬,可後者情節認真談說起來,豈不亦是時常取材於生活,乃算一種前人經驗的累積,不可不引以為鑒,叫人完全忽視——
到時候鐵面人與五影閣的事若由開封府去調查,真查出了何等深廣的影響,若是同鄉野故事傳奇里敘述的一般,照例在邪不勝正前得先折損上的一些人手,不就是會和開封府有關連的人才了嗎!
折上哪個熟人、又或者是哪種折法,都沒敢想象的哪!
尤其是人才中的開路急先鋒,比方說有超群身手的大俠一類的人物,最常栽跟頭的地方,大概就非屬毒物機關陷阱陰謀論不可了……
為此,端午時自陷空島返回至汴梁以後,我曾找機會問過青師兄,曰先前五影閣不是找過自家雲師兄想得張機關塔的設計圖嗎?那時青師兄自己道那幫人馬,大約是不會因求未得圖便放棄初衷……從彼事件迄今已近有年餘,則青師兄你以為,那些人等如今,是否已另尋到替代之道了?
「何止尋到替代之途?他們當初欲興的一座機關塔樓,如今,怕是已經建成了。」青師兄當時這般波瀾不驚地與我道。
彼時的他,並未奇怪自家後輩為何突然問起他此事,因為那時的在下,正拿著之前被一句傻姑自嘲激得撿起來充門面研究的機關陣法的學書向他請教。
本門的此方學問著實難度不淺,先前自修自讀之時因無人帶領,加之書中又動不動有繁複的演算要推演、有艱深的謎語要猜解,不時還得翻翻說文解字的字辭典,是故研究進展得有點龜速,鑽研了快半年時間,在下的進度還悲慘地停留在九階中的第一階段……
直到那陣子我終於痛定思痛,不想皤皤白髮才堪升二階,想起就近有資源何不好好利用,將不懂之處拿去找青師兄求助請教,得了他不藏私又不厭其煩地細心講解,兼之遇空時甚至會親自帶我去找實例做現場教學,這才加速了他師門後輩快達人神共憤的學習(慢)速度。
記憶最深的一次,青師兄他還假藉職權之便,領著我去了趟大內藏寶閣觀光,給我現場來了一場皇家機關感同身受體驗營……
啊……
彼回當真是一場好叫人印象深刻的體驗哪……(▔﹃▔||)
真真是讓在下我刻骨銘心地體驗到皇家藏寶閣里的機關到底有多危險,這輩子只想安份守己地做個腳踏實地的好公民,永遠敬而遠之此等兇險之地,生命著實應該浪費在更美好的地方上啊!!!
後來經青師兄與我解釋后我方知曉,原來此種「實地教學」的學習模式乃無痕雪派的指導門風——想當初他八歲正式開始修習此道,咱們的師父立馬便領著他進來皇宮寶庫長了一圈見識過了!
不過我們這位不著邊的師父權充嚮導解說員時卻沒什麼專業操守,當時帶著小青師兄進入此等驚險之地,卻沒記得保護好自己的這位小遊客,害小青師兄回去時頭毛左右都各被削去掉了一大片,被迫留了三個月的類龐克恥頭,從此於在下這位三師兄年幼的心靈中激發出了一股憤慨的好勝之心與發憤圖強的決心——待到他十四歲初出茅廬重回舊地來一雪「剃髮」的前恥的時候,已可孤身一人潛進,破盡機關之餘還可以順手將它們恢復原狀,真真做到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地步,直至離去,全然無驚動到附近任何一名守衛!
……瞧瞧這什麼變態的成就?!
這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該做到的事么!!
這簡直就是由一次失敗髮型所造就成的一名天才,但我敢肯定此般進程決不在咱們當初那師父原本的計劃與預料之內——如此結果完全屬歪打正著!!!
如今時下一些評論狄青將軍若在早年無受范希文一本春秋奮發精進內涵,至今應仍是一介庸俗的武莽之夫的人,完完全全是被青師兄深藏不露的裝低調功力給蒙蔽住了啊!
——開玩笑!智商不及一百七的人有辦法將無痕雪派中的各種奇門遁甲機關陣法之學兼之一些零零總總的雜學都融會貫通至淋漓盡致的地步么?!
乃妹的他的內涵早已精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啊!!
此等變態若還被稱作莽夫,那此天下間豈不是都要讓笨蛋給淹沒了么!!!
……唉。
姑且先莫論這世上莽夫與笨蛋的比例問題,總之那時問起機關塔一事的我聽到青師兄說此物怕是已經建成之時,心中端是暗驚,連忙問他緣由,他便如此答我:「前些時候,聽聞京西荊湖一帶有大批工匠失蹤,我思量著,該是參建了什麼秘密,讓人給滅口了。地理上有巧合,想來應是八、九未能離十了。」
我請他講解得詳細一些,他便問我:「先前不是同你和雲師兄提過,有回我作密探時,曾打探到有人暗中在尋訪機關巧匠么。」
我點點頭表示記得。
「當時我沿著消息追過一陣,發現源頭便出自京西荊湖一帶。不過對方謹慎,卻是再尋不出更確切的消息出處。」
說到此處,青師兄不由得頓上一頓,隨後搖搖頭,笑道:「其實那回出行探查,後來倒與你也有些干係。我便是於當時查探完回京的路上,巧遇上那拿著你秋之菊玉把玩的白玉堂,才跟著他見到你的。」
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青師兄你當時神秘兮兮的,原來是有秘密任務在身?」
青師兄抱歉地笑了笑:「當時也非是師兄我欲對你神秘,只是那時我方被召入京不久,人應在汴梁才是,又懶得再易容,便蒙著臉出現了。」
我不由得道:「……青師兄你這張臉,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確實是蠻好認的沒錯。」
青師兄環手點了點頭:「是吧,害我每每私下有要事待辦,都需得先行遮掩一番方能出門,否則光是一路被人群圍著拱著,那也便毋庸再辦何事了。」
我:「……」
他不是在炫耀,他是真煩惱!
所以追根究柢都是做人太受歡迎惹的禍嗎!!(╯°Д°)╯( ┻━┻
我呵呵笑了兩聲,對於此種會讓宅男氣禿頭髮的奢侈煩惱不置可否,只是問回了機關塔的事情:「既然青師兄你方才這般說,那便是你也尚不清楚如今此座機關塔落成的位置了?」
青師兄收斂神色,想了想道:「近來並無傳出何處出了厲害的機關巧樓,估計它外觀應是被建得與一般樓房塔樓無異罷?除非實際闖入,否則外人也很難知其根底。」
我聽完莫名有點泄氣,便見青師兄以手支頷,喃喃思索自道:「其實要想查出位置亦非無法,只需探盡京西荊湖一帶半年內新建成的樓房或塔樓……範圍有些廣,不好下手。何況他們若將樓落建於如荒野深山等隱密之處,怕更是難以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