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一七二章 這年頭侵門踏戶都不申請
(一八七〇)
最後還是展昭先開了口,面上帶著幾分狹促:「小春……你莫要多想,事急從權,我當時……也是無了其他的辦法,才想一試。你若覺得受了冒犯,我在此與你道歉,你,你……」
我又吞了口口水,莫名心跳快迸出口:「道什麼歉,你不是為了幫我么。看來便是那個我……在過程中……掙扎了,還……傷到了你?」瞥一眼他嘴上傷處,很快心虛收回了目光。
娘呀,這得是用指甲還是用……另一種兇器傷到的他啊?
縱使對當時毫無記憶,一想面上仍止不住發燒:「我……我還該向你道謝才是。」
饒是自認麵皮已愈發厚實的在下,說起這話來也不免訕訕,忍不住游移了目光:「……謝謝。還有那個……對不起啊,為了幫我,還讓你這般犧牲自己,竟讓你對著我這麼一個……做出這般一般人定嫌惡的事情,說起來你好吃虧啊哈哈哈!」回頭讓人知曉得有多少人來暗算我?!「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展昭,你當真是太夠朋友了!我該怎麼補償你才好?哈哈……」
什麼嫌惡不嫌惡的,其實本是想更直白地道,竟讓他這樣一人物對著我這一男人犧牲委屈當真抱歉什麼的……不過突然因一陣心虛就講不下去了。
……莫問我心虛何來,這事情少年人不懂。
復又咽下口口水,在下實在有點鄙夷自己當下這般鎮定不了的心情,才終於萬分理解到這展昭方才不想明說的心情——此種尷尬事,能含糊過去不是最好!講出來簡直是互找難為,何苦來哉!
他方才一定在想我就是個不懂適時進退察言觀色的,非得將事情破得這般明白乾嘛!不得已得對個作友人兄弟的同性人行如此之行為,當時不容多想,可事後想來定多少糟人心情,催忘它且來不及,偏我還在一旁死命進行硬碟修復,簡直是欠揍!弄成現下這樣好了吧,大家眼神都不知該往哪放了!
心中如此想,見展昭再看過來的神情好像有點難解。
半晌后,他的神情淡去,只是搖了搖頭,道:「舉手之勞,談何補償?」話及至此,卻是頓了一頓,后語低語輕喃,幾令我聽不清楚:「……若是如此便能將你喚回,我,又如何有不能為?」
我:「……咦?」
他復又搖頭:「……無事,你莫需在意。既然你心中無介,那自是……最好。我便再與你,續說昨夜後來之情形罷。」
(一八七一)
展昭當時回述起在下一段被附身經過的時候,是從他察覺有異,猛地帶著我從殘牆上躍下后開始說起的。
他道他那日察覺有東西靠近,帶著我跳下殘牆,其後卻未見四周有何處不對,反而是遲遲未聽見我回應,轉過頭來喚我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在下再度挑戰月光的臉色……雙眼渙散、心神恍惚,蒼白的額上沁著冷汗,任他如何呼喊都不見回應,隨後見我將腦袋向前用力晃了那麼一大下,再從他手臂上撐起來之時,就已經開始表演雌雄同體忽男忽女的功力了。
……就像個瘋子一樣!
我想他彼時心中應該很想這般感言。
他後來是這般同我回述當時的經過的:
「當時你方抬起頭,便袖子一抹開始掉淚,一哭便是一刻不止,只顧哀哀悲泣,其餘諸話不說。我過往未曾見你哭得這般凄慘過,端是嚇了一跳,一時卻並未往鬼魅那處思去,只是不明所以而著急不已。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便見你臉色又是一轉,竟隨即正色,操著一口未曾聽過的粗啞嗓音,朝我跪地便是大呼一聲冤枉……」
這是在那兩鬼表現得還算不致太過分的時候發生的事。
從展昭回述這段話時嘎然而止的語氣、與其臉上一時難言的神情便可約略猜到,在下當時那在啼哭后又似精神分裂般驀然朝他一跪的行為,給他當下的內心世界帶來了多大的衝擊。
他道,以往見我有需跪包大人之時候,皆未曾見過我跪得如那般挺直恭謹,昨夜卻似猛然換了一個人似的,跪姿標準得不似平常也便罷了,其後竟還死撐在地不肯起,費儘力氣好不容易才將我從地上拉直,背後都被我驚出了一層的冷汗,心裡甚至還悄悄懷疑起我是不是瘋症複發……
我聽了內心:「…………」
這還不是最令他吃驚的,他吃驚的是我站起來后內里是當真換了一個新人!
說至此處,他神情複雜地瞅向我;我聽完他的話,心內也是衝擊——世事難料,沒想到在下小心翼翼保護了多年的人性尊嚴,生命中真正意義的標準姿勢第一跪,竟不是給天給地給父給母甚或是不小心給了包大人,卻竟是獻給了展昭嗎?!
真是跌破俺丟在老家生灰中的眼鏡……
展昭道,那日「我」下跪之後,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我從地上拉起,便見我以一種受害者之姿開始敘述起數年前天火當晚發生的事情,先是自我介紹道自己是留家隔壁鄰家中的男主人,天火當夜妻子聽見雷聲后驚醒,發現隔壁冒出火光,以為發生了甚意外,急忙推醒他,兩人一同前去查看。
豈料才走到留家門口,便見到一名村內的幹事慌慌張張從留家大門跑了出來,才跨出門坎便被隨後追出的一名黑衣人持刀殺死,黑衣人抬頭見到他們,立刻提刀追上,凶神惡煞一般,看來便是想來殺人滅口!他推開妻子中刀倒地,眼睜睜看著黑衣人跨過自己往前殺了妻子,最後將兩人拖回家中寢室,縱火燒屋,佯裝成乃遭火燒死的假象,讓眾人以為他們亦乃因天火之災而死,沉冤無法昭雪。
這對夫妻當年新婚三月,正是你儂我儂最甜蜜的時刻,人生喜事當頭,卻忽遭橫死,心中怨氣無法消解而彙集成形,想兇手還逍遙於世,更不甘超生離去,可又苦於無法與世間人溝通,因此聯合了隔壁同樣凶死三名村中冤魂,與其餘喪生於火場中人未散的怨氣,對路經此地的人做出這種以鬼抓腳方式讓當初棄屍之情景重置的事情,妄想引人注意,進而讓人來重新前來調查當初天火一事,讓它們的死因有機會真相大白。
是故,展昭當時在與鬼手的角力僵持中大聲喊出了我們的來意,它們知曉后簡直亢奮得不得了,更加努力拖拉!其後見我們居然甩開鬼手沒法繼續暗示以後,又焦慮得不得了,發現我能看見它們繼而高興得不得了,這才在我的眼前上演了一出重現當年棄屍現場的視覺版戲碼——最樂翻這兩團黑團鬼的事,是它們發現我莫名地很吸引它們想靠近!一靠近后居然可以直接就附上身了!附上身以後還可以控制著這副身體!
簡直是不能更歡喜……所以它們就上身來用口頭闡述上冤情了。
然後闡述完后附身動機就發生了質的異變,估計是占著身體的感覺太美好,它們忽然間就被誘惑得不想離開了。
先是一人分飾兩角忽男忽女聲音驟高驟低,最後左臂抱向右臂右臂摟著左臂,自己和自己相擁痛哭流涕打哀兵政策,將在下風流倜儻的形象打擊得燭滅風中瀕臨重殘,企圖以此般無形象的形象爭取展昭的同情心——
不過展昭此人向來是名觀念端正的好青年,它們妄想激起的同情心是建立在奪舍這種基礎上,尤其奪得還是他老朋友的舍,展昭當然不可能心一軟就放給它們去,反而想方設法地勸說它們人鬼殊途,終須各歸正道,實不該再貪戀我的身體,還是早早離去的妥當,命案之事開封府自然不會隨便了,讓它們安心去投胎罷。
阿飄們表示不聽。
因此談判崩裂,後頭這兩鬼才會使出詐騙的手段想從展昭這知情人身邊逃開,去過不受人拘束而逍遙天下的另類重生生活,於是才出現假裝已離開我的身體后又趁機奪馬奔逃的後續。就連被抓回客棧以後,它們還陸陸續續地又用了好幾回同樣的手法偽裝成我已恢復了意識,想騙取展昭的信任,尋隙走脫。只是一直沒成功不說,反而將展昭的眼神練得愈發精辣,到最後只消一瞥就能辨別出當下在他眼前主導此一熟人軀體的在下,到底是真我還是假我……
在這段風雲變換的過程里,「在下」這個人,就像是個得了三重人格障礙的神經病一樣,二真一假個人格出來輪流上陣,把客棧這間單人房裡的音效播放得跟家庭房一樣熱鬧,若給個不明事理的旁人開房門瞧見,準會想著這是從哪裡逃出來不按時吃藥的癲狂患者,為免危害社會,趕緊扭送進隔離場所里做永久監丨禁才是真理啊!
我聽完后這些故事後只有一個感想……
(一八七二)
……娘的回去后要立馬換一家廟宇道觀求護身符啊!
原本這張根本連大門都把守不好!
(一八七三)
展昭講述這段經過時其實態度很嚴肅,可我仍舊是抽了抽眉,有個疑問實在是不吐為之不快,無法忍下口:「我說啊,照理說它們這些鬼都能發出鬼嚎來嚇人了,要想闡述冤情,難道就不能在最開始的時候,直接開口用鬼聲講嗎?」
有必要上演抓路人腳這種驚悚事嘛?有必要還上到我身上玩么?以至於上身後受到誘惑甚至起了鳩佔鵲巢不想離開的貪念,到最後反而將伸冤的本意給忘光了……真是一點都不想幫它們昭雪了有沒有!
更何況一般人被鬼抓的反應只會想尖叫然後永遠敬而遠之而已好么!
完全不會聯想到兇殺案又找人來調查好么!
又不是人人都是從開封府里出來的懷疑論者!
能吸引誰來調查?附近村鎮的人完全被嚇到不敢靠近了啊!
就算真有行動也只只會找道士來收你們啊好么!╯‵□′)╯︵┴┴︵┴┴
顯然也問過鬼同樣問題的展昭臉色跟我一般無言,然後道:「它們……道自己說不了人話,充其量只能發出嗚鳴之聲引人聽到,是故才想出此種捉人腳的方法,之後又想藉你之口來訴冤……」
我:「…………」
這是哪裡出來的爛設定……還有鬼能叫卻說不了話的?前些日子遇上那與他們同一梯上路的留老爹鬼怎地就沒這種煩惱?
……鬼界真是無奇不有。
總覺得好煩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