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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一五二章 論端午搬家的提議

  (一七七〇)

  我同青師兄回說我得再想想,讓他給我一段考慮的時間。


  青師兄點點頭,未再多說,聊了一會旁事,便起身告了辭。


  (一七七一)


  青師兄離開后我才想起今日自己在扇市中,也挑了一把端午扇欲送給他,待翻出扇子急匆匆追了出門已是來不及,早無見了他的身影。


  門前小巷中人影綽綽,幾名小販、幾名路人。光線昏暗,我這視力不太優良的雙眼,看不清楚其中到底是否真如青師兄方才所說一般,混雜了認識的熟面孔在裡邊。


  握著一柄象牙精雕成的鏤空摺扇站在自家的大門口,望著巷內的人影發了好一會兒的愣,我才慢慢轉了過身,撩起下擺跨越了門坎,帶上門落上了橫栓。


  假若外頭真有開封府置下的人手,我不明白午後去拜訪他們的時候,或者下午展昭與我閑聊之時,為何不幹脆同我明說就是了,莫非還怕我會嚇到夜不能寐不成?或是竟有他事需要隱瞞著我么?開封府的同僚們平日要忙的公事本便夠多了,現下又得分出人來顧我,豈不非得被.操到爆肝不可?


  ……本當同府差,相榨何太急?

  良心上,難過哪……


  我一邊推測著可能情況,一邊拿捏著手上那柄本要追出去送給青師兄的雕花扇把弄。象牙清涼的觸感從掌心上沁透而來,微起的暖風送來一陣淡淡的茉莉香氣,我不自覺便順這股花香望到院牆邊一排雜生的茉莉花樹上——


  此排矮樹是自己剛搬入來時買幼株種下的,竄長得很快,我這主人卻常偷懶沒怎麼修剪它們,如今看去已經高過我的腰身,快要與我的胸膛平齊了。


  當初貪心在這一方小院中植了不少品種的樹木和香草,兩年歲月經過,因著時常偷懶與外出的關係,這方院內的植物益發往野生植物園的方向生長了……愈來愈有以前自家師父在我等所居的山屋後頭,亂種上的那片放養庭園的氣勢了是怎麼回事?


  想那時在下還曾因此恥笑過自家師父的隨性(真意:隨便),沒想到如今看起來好像是五十步笑百步……那時我是怎麼用嫌棄的目光調侃他的?


  ——愛種又不理,當初又何必自找麻煩?


  師父當時好像是腆出一張潑皮的臉孔,用了一個這樣的大道理來反駁我:「吾乃順其自然也,何苦強求也?」


  嗯,這借口頗好。在下現下亦是在順其自然來者。


  可那時我是不是當場便戳爆了他,駁他懶就承認吧,還扯什麼道法自然裝老子呢,外頭人家修剪過的花草樹木不是照樣長得更好!


  師父彼時搖了搖頭,說起話來像個神棍一樣:「逆天而行,終不得好。」


  隨後望向我的眼裡彷佛帶上了點嘆息,風馬牛不相干地道了一句:「汝心倔執太過,來日恐將自衰!」


  我:「……」


  馬的!不就戳破你懶得修剪這片園子么?用得著拿出烏鴉嘴來詛咒人嗎!

  這句半嚇半咒的話把當時的我氣了個半死。


  隨後便見師父轉而開始撒皮哇哇哀嘆自己徒弟怎地一個兩個都是這種聽不進師父教誨的強性子他遇徒不淑他好可憐啊哇哇哇之類的嘰嘰喳喳,喳得我當下真暴躁得好想擂他,立即決定當晚便不陪他去月下發酒瘋了!


  ……在下明明很隨興很圓滑,堪稱能屈能伸來者,瞧瞧前幾次遇險的經驗,哪次不缺在歹徒面前伏低作小裝無辜,智斗勇夫穿插演出,啥時執著於逞啥沒必要的強過了?我明明就是一名識時務的俊傑!一個懂得生活的閑人!心思靈轉隨遇而安!啥時「倔執太過」過了?!


  ……上回一時腦抽跟鐵面人當麵攤牌只是個意外,這涉有私人因素,事關好友被強迫飛升的原因,不弄清楚對不起朋友——可如今這情況不一樣哪!


  不是在下倔強逞能不想搬去與青師兄同住,可明明有家可歸為啥不能歸還得去別人家尋求政治庇護?又不是像上次一樣又撞上不科學的鬼了!


  孩子再丑總也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事後放養與否先不論,可初始之時,此處的一草一木也皆經過我一陣的精心挑選與布置,加上建築的分配、房間的陳設擺飾,無一不已被自己調整到最舒適生活的狀態——突然要我捨棄這裡客居他處?抱歉還不確定期間?

  ——憑什麼在下還得延伸到自己的領地里跟歹人低頭啊!


  當真是愈想愈氣,氣得好想翻桌!


  (一七七二)

  ……然後在下一個太激動,就不小心真翻桌了。


  白玉堂跟丁月華兩人回來的時候,某個白目正滿頭黑線地替自己收拾殘局。


  馬的,爽的只有剛掀桌當下的那一瞬間而已有沒有?後面就得痛哭流涕了有沒有!


  完全活脫脫地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詮釋……


  這打翻得滿地都是的燈油,還有燒破了一個大洞的桌布要怎麼處理?


  我怎地一時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呢!


  (一七七三)

  我想自己當時一定是罹患上一點傳說中寫作「PTSD」此一奇文異字奇症的癥狀了,否則在下平日修身養性的,才不是這麼種焦躁易怒的脾氣呢!

  所以說一切都是壓力惹的禍!


  (一七七四)

  先別說白玉堂和丁家妹子進屋時瞧見一地的凌亂,當場發生怎樣一個【虞家遭歹人入侵】的小誤會,又怎地破天荒見丁女俠竟甩去手上寶貴吃食快步上來慰問,滿臉正經嚴肅的模樣,才終於展現出一點符合名盪江湖的傳言中那位凜凜丁女俠的風範。


  或白玉堂隨後是如何沉著臉將我從地上拎起,左晃右盪見人沒損傷后,肅起臉詢問發生何事,然後在弄明白原來屋中亂象乃在下自己手滑翻桌的傑作后,露出了怎樣一個疑似在看白痴的眼神。一旁丁女俠又是如何表示自己亦常手滑崩桌,對此頗能體諒,然後被白玉堂一視同仁以白痴眼神視之——


  重點該放在他們二人竟帶著兩名生人一齊回來,後者手上各捧著一木箱子,看著莫名有以前的自己抱著一疊高欲過頭的參考資料,要去找同窗準備一起熬夜合作抱佛腳趕報告時的感覺。


  看向面前的倆朋友——嗯,丁月華一臉優遊沒什麼異常,邊吃蜜餞邊抱怨京里的端午沒龍舟賽好看,真是大大減興!可白玉堂那兒……一臉隱隱可見的煩躁,哪裡是他平日遛達遊逛回來後會有的表情?總不會是真因沒看到賽龍舟太沮喪的關係吧?

  白玉堂以目光鄙夷完人後,卻破天荒地沒繼續接話調侃,找了一張太師椅靠下,斜倚著扶手,以手支頭,看起來很有些懶懶的,似乎是有點倦意,用扇子隨便比了兩下跟我介紹自己帶來的兩名生人,曰這人是張三、那人是李四,皆是白鳳樓的夥計,今日要留下來同他一塊查帳,要我給他們騰個空間出來。


  白鳳樓在汴梁城內,算是中等級別酒樓中口碑不錯的店,裡頭廚子的手藝甚好,前段時日曾出過一場同業惡意抹黑的事件,後來聽說就換老闆經營了,不過樓里的員工照舊留用,是故仍保留下了原本的口味,並未流失掉太多的客人。


  「……敢情你白日不是跑去閑逛,而是去查帳了?原來當初頂下白鳳樓的東家,竟是你們盧家莊的人么?」


  白玉堂厭厭地靠在椅背上,然後厭厭地「喔」了一聲,才道:「不算是。頂下這家店的,其實乃是我的爹娘。」


  「令尊令堂?」我吃驚了,「……原來你除了偶爾管管陷空島的產業,連本家的生意也有在插手嗎?我還一直以為你平時都是閑閑無事好做……」


  白玉堂瞪我:「誰閑閑無事好做,五爺我又不是你!」


  我:「……」


  這種射槍出去打回自己身上的感覺,當真略感心塞。


  白玉堂嘆了一氣,只道:「其實,你以為五爺我想管此事?若非近來日日皆要接一封百里加急之家信催促,曰汴梁此處新買的酒樓出了問題,催著我來確認一趟並保下它……我才懶得管此種事!」


  他頓了頓,面上露出不耐:「你說這白鳳樓乃小小一間酒樓,帳怎會記得如此凌亂?怪不得出問題!他們夫妻倆當初急著游賞,生意談得隨便,事後又無仔細清點,累得五爺今日得瞧上大半日的帳,還沒能看完……」


  原來白玉堂上頭那對神秘父母,據說前段時日便雲遊來到了汴梁,吃過白鳳樓的飯菜驚為天人,恰巧遇上前樓主經營不善想脫手,為了以後再來還能吃到同樣水平的佳肴,便參與投標,將這座酒樓給買了下來。無想因當時生意談得倉促未做好調查,不知前樓主經營不善其實內有玄機,導致白鳳樓近日在產權上生了些問題。白氏夫婦得到消息時卻因正在他處玩得盡興,不欲過來處理此事,又不捨棄下這家店,於是就……打發自家兒子來幫忙跑腿了。


  使用奪命連環信攻擊,煩得白玉堂這人想漠視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平日放養著不管,一任牛自我吃草,聽說久久才來次消息,有朝一日密集聯訊,卻是打發打發自家兒子來跑腿……


  聽完了故事,我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他,只好改稱讚他的父母:「……其實令尊令堂也是挺強的,雲遊在外,倒是能將消息掌握的靈通,還知道汴梁內的酒樓里出了亂子,怪不得能做出一番事業呢。」


  白玉堂無言地斜睨了過來,彼時以他那無盡鄙棄的目光,道出了他當時狀似無盡憋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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