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枯井

  那婢子眉梢帶笑,身姿熟悉,仔細一看原是紅袖,可不就是錦良人的婢女嗎。


  “良媛盡管安心,我紅袖出手,便沒人能逃脫得了奴婢的手掌心。”


  溫如傾嘴角淬著陰毒的笑,“如此,便就死無對證了,量她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良媛這話自是在理,但您可不知道,那賤婢知道您要斬草除根時悔恨時的樣子,對良媛很是不敬,詆毀良媛聲譽。”紅袖刻毒說。


  “嗯?”她眉頭一皺,話語陰冷,“哼!如此,你便朝那裏麵丟幾條赤鏈蛇進去吧,本宮要讓她屍骨無存,隻當被蛇蟲咬死的。”


  紅袖目光的勁兒狠了狠,“娘娘好計謀,奴婢這就去辦。”


  婢子說完提起裙角忙識趣離開,隻是身後之人的目光一直鎖在她背影上。


  “良媛,此人太過心狠手辣,奴婢擔心……”


  說話的是綠鄂,溫如傾的貼身婢女。


  溫如傾靠在墊上,當知她要說什麽,“你的擔心並無道理,隻是本宮身邊確實缺一個這樣的狠角。”


  綠鄂聽這話心裏有些不樂意,畢竟這後來的丫頭,竟然在她麵前搶主子的恩寵。


  婢子隻得假意陪笑道:“良媛說得是,奴婢失分寸了。”


  隻是那一臉笑意,到底還是出賣了自己內心的仇視。


  冬日的雪早已化掉過半,初春的綠意已經悄然到來,乃至垂柳的提拔早已冒起了嫩芽,這個沉悶的冬天終於過去。


  宣政殿前,墨楚夜拿著手中白底瓷瓶把玩,裏麵裝的是日前備下的藥,可這足足過去了一個月也沒送出去。


  他心緒有些亂,倒是念叨著那個人的名字,“卿棠” “卿棠”擱下不至數十回。


  就連長史太監也看不下去了,好意勸道;“陛下若真擱不下棠美人,不如前去探望一番?”


  怎料,他想也未想便說不去,墨楚夜心裏亂得很。


  也不知怎麽的,還是對那個女子有些內疚,或者忍心不下想到那個冬日裏,戴著海棠簪的卿棠,那雙總讓他感到不安與不舍的眼眸。


  越發看不透自己,惱了一聲;“去倚蘭殿。”


  一月過去,卿棠腿腳的傷也好了些,見著眼前也能下地行走。


  吉祥攙扶著她到塌上坐下,雖說是春至,可寒意並未完全褪去,屋內依舊點著炭。


  卿棠正坐在爐火前發愣,卻被一句話驚醒。


  “這是戰親王送的?”她拿著藥瓶子問。


  吉祥樂嗬打趣道;“看來,還是戰親王心係主子,自也是他送的。”


  “姑姑……”


  卿棠臉頰燒得通紅,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吉祥見忙,心思也停頓下,想起什麽又道;“眼下,小主子可有什麽打算?”


  她性子靜,連著這會兒卻是最靜的。


  這話問這兒擱了好大會子才聽見她的回音;“姑姑,我並未想過爭寵,我隻是想讓家人回家,北漠不是人待的地方。”


  吉祥理解她的作為,安慰說:“奴婢明白,但是眼下……”


  她眸子一轉,“眼下,咱們是該登門道謝,拜訪沁夫人了。”


  卿棠心思澈明,看吉祥憋得話裏有話,隻得鬆口道;“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自是,不過幾日來,奴婢倒許久未見著了那作孽的人?”


  婢子話雖如此,不過經她這一提,想來還是擔心,到底是姊妹一場。


  見卿棠沒有反應,吉祥忙屈身行禮,聲音不緊不慢道;“是奴婢的不是,小主子切莫惱怒,傷壞了身子。”


  卿棠還是靜的,一個人在思量什麽,她心裏又何嚐是滋味,無論怎樣,都是從小伺候著她長大的。


  “你且派人去尋尋吧。”


  聲音傳入吉祥耳邊時,卿棠已經走遠,出了殿門。


  吉祥眼眶微紅,起身跟了上去。


  剛到含香殿前,一名白衣婢女便循循出來迎,“可是棠美人?”


  那婢子生性透著幾分靈性,言語溫和問。


  “正是,勞煩姑娘通傳。”吉祥客氣道。


  婢子梨渦淺笑,微微屈了一個禮,“美人稍等。”


  說完便進內殿通傳,隻見不到一會子就出來了。


  “美人裏麵請。”


  殿內紅門寬闊,空檔寂靜,偶有絲絲熏香,清新沁人,似荷花清露惹人身心舒暢。


  內殿用薄紗的皆是荷花洵白色,就連那雕窗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木,她迎著步子,趨近最裏才見坐在貴妃塌上假寐的女子。


  昭沁依舊一身夅白色褶裙,梳著垂髻,頭飾上插著一隻玉蘭白簪,麵容皎潔,歲月靜好。


  “人竟然來了,便坐吧,不必拘束。”


  卿棠看得有幾分癡,這才反應過來。


  “沁夫人長樂安泰。”她話裏透著緊張與忐忑。


  昭沁睜了睜假寐的眼眸,淡道;“我不喜拘著俗物的人。”


  她這話裏有著深意,自是不喜拘禮的意思。


  卿棠似鬆了口氣,也好些不自在,“多謝夫人。”


  言罷,昭沁讓她落了坐,隻是問道;“傷可好些了?”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卿棠一切都好。”她這話說著實打實的客套,到底還是位份再這兒也不敢僭越,也壓抑。


  昭沁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讓婢子替她拿了好一些藥。


  卿棠卻有些不自在,讓她更不知如何是好,她話裏有些理不清,“夫人…這,嬪妾怎能收夫人…”


  昭沁也不理她隻是說;“無妨,先且用吧,到底還是傷要緊。”


  她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聽見昭沁冷不丁的下逐客令,“來人,送客。”


  說完又繼續假寐,懶得動彈身子。


  無奈,她也隻能應聲退去。


  腳下碎步行徑園林,嘴上話倒是一波沒停。


  “如此說來,這沁夫人也是個脾氣怪的。”


  卿棠不以為意,“我看倒不是,當時我心裏慌亂,不知說什麽,想沁夫人是不想再聽我客套話,也給了我一個台階下。”


  這樣一想,話也說得過去,不過……


  “可若是這樣,那為何夫人這樣幫小主子?”


  吉祥這話問得是真,就連自己也著實弄不明白。


  卿棠的心思還在這事情上,園林風輕輕吹了過來,驚得那竹葉子發出沙沙作響聲,竟有些陰森。


  腳下大理石卻不小心硬著腳,險些害她摔倒。


  “小主子可有聞見什麽味道?”吉祥狐疑著問。


  “味道?”卿棠嗅了嗅,“什麽味道?”


  吉祥眉頭皺了皺,臉色有些難看,順著嗅覺聞去,目光鎖定在了前方不遠處的枯井。


  若她沒聞錯,那種味道,隻有死人才會有。


  “屍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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