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波濤

  瓊玉閣閣樓上方,女子麵容憔悴凝視梅園發生的一切,麵無波瀾,隻是袖間柔荑擰著自己的疼痛提醒自己。


  她淡淡朱唇輕啟:“查清與她交好的人,帶來見我。”


  婢子忙回話,便著人去查探。


  女子依舊目光悠遠,一身白衣錦氅墜地,拉得她背影深長。


  錦良人神情慌亂不由害怕,雙足跪地麻木已久,依舊倔強道:“良媛說的什麽話,嬪妾不懂…”


  溫如傾似乎沒了性子,婢子察言觀色,重重抽了霓裳一個嘴巴,厲生罵道:“欺上瞞下,藐視尊卑該打。”


  反手又是一巴掌:“不知進退,狼狽為奸該打。”


  霓裳被扇倒在地,額頭磕在案台上的一角,絲絲血跡,連著朱唇,額上的腥紅連成一片,她是被打怕了的,不知此時為何也倔強起來。


  身後紅袖似乎沒想要幫她,反而嘴角噙笑看得滋意盎然,那蔑視的感覺霓裳再熟悉不過。


  許是看著時機成熟,被修理得差不多,紅袖這才佯裝哭訴道:“求良媛,放過我家主子,奴婢說,奴婢什麽都說!”


  暗花雕窗旁,女子麵容姣好,蠱惑妖媚,一襲紫綃翠紋裙,臥在貴妃榻上塗著蔻丹,一邊聽著婢女的稟報:“卿棠,內閣中書卿焯光之女,承平二十三年入宮,時十三歲,後一絕永棠朝辭,白衣驚豔名震昭北。”


  “原來還是個才女。”柔佳氏冷笑。


  婢子立即附和;“才女又如何,還不是被陛下拋卻在明廊四年不聞不問,依奴婢看,成不了什麽氣候。”


  柔佳氏懶懶起身,隨著那一襲的金簪步搖散發著珠光寶氣,卻聽她言語譏消;“不妥,那病秧子今日不也召喚錦良人前去問話了嗎?”


  婢子眸光一轉,“娘娘的意思是…溫良媛打算對付棠美人?”


  “那也不一定。”菀貴嬪目光森冷。


  “不過本宮,是絕不允許留下這個禍患!”


  婢子笑得滿臉陰狠,“奴婢明白,奴婢這就讓人好好去探望探望美人。”


  清秋閣,卿棠著急不堪,方才回來聽婢子講,霓裳被溫良媛叫去了問話。


  “不行,吉祥你陪我去趟倚蘭殿,我還是有些擔心。”


  吉祥忙扶著卿棠往外趕,剛行過明廊,白玉雕柱前,卻被來人攔下。


  “喲,這不是棠美人嗎?這麽著急是往哪兒趕哪?”迎麵而來的宮妃諷刺說道。


  “噗呲、”另一個美人掩唇譏笑,“依妹妹看,她這是要往陛下龍床上趕呢”


  那妃子一聽這話便怒了,賤人一句狠狠一記耳光甩在卿棠臉上。


  卿棠被打愣,這是她入宮多年第一次被人如此教訓。


  “小主子!”吉祥忙手疾眼快的去扶。


  “不知我們美人如何衝撞了您,盡使得你們下狠手。”吉祥不卑不亢想替自家主子爭口氣。


  美人怒聲嗬斥,大打出手,“放肆!你這賤婢眼裏還有無尊卑,哪輪得到你說話的份!”


  “來人,給我打!”


  卿棠捂著炙熱疼痛的臉,本想拉開吉祥,讓她不要與她們多做糾纏,可還是遲了一步。


  幾個婢子蜂擁而上,抬手便對吉祥拳打腳踢,宮簪發髻散落雪地,那一攤的血,從吉祥口中噴湧而出,渲染得這片雪中格外刺眼。


  “住手,你們快住手!”


  沒有人聽她的,她像瘋了一般去撕扯那些婢子。


  兩旁的宮妃在那兒看著咯咯直笑,“對,就是這樣,用點力,用點力。”


  吉祥衣裳被扯得破陋不堪,身上淤青紅腫一片,卿棠扯開那些婢子,將吉祥護在懷中,任由婢子對自己手腳相交。


  那旁宮妃興致正濃,看得她更想教訓這個賤人。


  突然扯起她淩亂的頭發,使她對視自己,細細審視,真是好一張狐媚惑主的臉蛋,用力“啪!”的一聲,將卿棠一掌反拍至雪地。


  腳下戈玉的繡鞋,用力踩捏在她素指上,發出咯吱作響聲。


  “啊,疼。”卿棠麵色慘白,用力咬著自己朱唇,即便咬出了血也未流一滴眼淚,她目光羸弱瞪著正在對自己施以酷刑的女人。


  “喲?哼,還有力氣瞪本宮呢?”


  那人又蹲了下來,掐住她的臉冷笑道;“本宮告訴你,別以為憑借幾分姿色就想爬上陛下的龍床,不然,我要你好看。”


  抬手又想扇她,卻被身後人製止,“挨,我的好姐姐可別氣了,您這親自動手多髒啊,量她下次也不敢了。”


  妃子嫌惡將卿棠甩開,鄙夷不屑道;“哼,也罷,今日就先放過你,咱們走。”


  隨著眾人離去,她忍著鑽心刻骨的痛,步步匍匐爬到吉祥身旁,眼角淚痕,滴滴打濕在婢子的臉上。


  她以為,她不爭不顯不露便能在宮裏尋一方安身之地,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不想卻害了她們。


  卿棠抱著吉祥,終究還是沒忍住哭出聲,低泣。


  “小主子…”婢子聲音嘶啞,嘴角噙血。


  她倔強的擦掉眼淚,安慰道; “吉祥,你先忍耐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去找禦醫。”


  說完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將吉祥扶起來,可彼時婢子骨骼作響,衣衫襤褸前鮮血淋漓,如剝膚之痛。


  她知她難受,壓低哭聲說;“沒事,沒事,我背你,我背你回家。”


  長長的明廊,厚厚的積雪,瘦骨嶙峋的身子拖著苟延殘喘的婢子步履前行,那拖足後留下的血,染紅了她心裏的一角。


  回到殿時,如意哭著去尋禦醫,可卻是未果。


  “我叫你去找的禦醫呢?”卿棠呆滯凝視躺在床上的吉祥。


  如意哽咽道:“奴婢方才去司藥閣,才知剛巧溫良媛又發了病,禦醫全遣去了倚蘭殿。”


  卿棠冷嗬一聲;“真是好巧的事。”


  “嗚嗚嗚,主子主子,這可怎麽辦,姐姐,姐姐她會不會有事。”如意手足無措道。


  卿棠嗬斥道;“哭什麽!”又問;“戰親王今日可有進宮?”


  如意搖頭:“奴婢不知…”


  這一刻卿棠才知自己有多無助,宮裏冷血無情,沒人會幫她。


  突然她轉頭看她,似想到什麽,“你方才說溫良媛又犯了病,那陛下是否也在倚蘭殿?”


  如意似被點醒,眸子泛著星光,“小主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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