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那個女的,竟然是她的准大嫂章碧花,而男的,顯然不是她的大哥蕭建宏。


  四下里靜悄悄,唯有男廁內愈發粗重的喘息聲和女人的嬌吟聲。在男人將章碧花的羊毛衫推到胸口上的那一剎那,卿卿捂著眼跑進女廁,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十分鐘后,男廁里的動靜結束,那男人伸出腦袋四探,見外頭沒人,將滿面紅暈的章碧花輕輕推出,還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然後兩人沒事兒人似的,一前一後回到《雙雄會》的放映廳。


  放映廳里很黑,卿卿悄悄跟隨兩人,摸索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哪還有心思看電影,只兩隻眼死死盯著那兩人的方向,心中如有萬蟻啃噬,煎熬難捱。


  等電影放映結束,觀眾離廳時,章碧花戴了個帽子,將圍巾攏到鼻子上,簡直全副武裝,一般人兒輕易認不出來,而且她和那男人再無互動,只踩著一雙半高跟,警惕地出了電影院。


  卿卿拉住建偉,匆匆追著那男人出去,就見那男人騎了輛自行車,越來越遠。


  她指著那男人的背影,語氣焦急,「快跟上他。」


  建偉很快騎上自己的「鳳凰牌」自行車,卿卿一個箭步坐到後座,倆人不遠不近地跟蹤那男人。


  卿卿將自己的絨線帽壓低些,用紅圍巾擋住了臉,同樣的,她也將建偉的圍巾裹了幾圈,讓他只露出一雙眼。


  建偉有些不解,卿卿解釋著,「不能讓他看清我們的樣子。」


  終於,到一座大院外時,那男人停下,推著自行車往裡走。這時,有個小女孩朝她撲了過去。


  「爸爸。」那小女孩開心地叫道,蹭著他朝他撒嬌。


  男人單手將小女孩抱了起來,開始逗弄她,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走近父女二人,面上帶著燦爛的笑。


  「心心,到媽媽懷裡來,讓你爸去停自行車。」那女人語氣溫柔。


  小女孩不依,噘著小嘴,「我就要爸爸抱,爸爸抱嘛。」


  「你爸這大正月的,還臨時被局裡叫到外頭工作,得多累啊,讓媽媽抱,乖,哈。」
……

  卿卿和建偉隔著條馬路,看那一家三口歡歡喜喜地進了大院兒。


  「姐,咱們跟蹤那男人幹嘛呀?」建偉目露古怪地望著她。


  卿卿沒說話,冷凝的目光掠過大院兒周圍,只見馬路百米開外,外事局的灰色辦公大樓,在冬日暖陽下泛著淡淡的光。


  如果她沒弄錯的話,這座大院兒里住的,都是外事局的家屬,這個男的,十有八九就是章碧花的同事,從年齡來看,也許是上級。


  還有一個多月,就到蕭建宏和章碧花的婚期,可這個女人卻出軌了,出軌對象還是有婦之夫,兩人甚至饑渴到在男廁里來了一發。


  縱然蕭建宏軟弱自私,可這樣毫無廉恥的女人,絕配不上他。


  卿卿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她不會讓章碧花再嫁進蕭家。


  一路沉默,到家后,蕭慶福和郭春芳正圍著火爐說話。


  卿卿看了眼身後的建偉,附耳低聲道:「我給你買了副新的乒乓球拍,就放在你床頭,你快去看看。」


  建偉本被她的臉色,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聽到這話,雙眼霎時亮晶晶的,「姐,你對我真好。」


  等建偉轉身出去后,卿卿反鎖上屋門,一步步走到爐邊,目光沉沉,聲線也沉沉。


  「爸,媽,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們。」


  兩口子詫異地抬頭,郭春芳細細看著卿卿,難得的溫聲問:「這是怎麼了?」


  卿卿坐在兩人對面,將今天撞見的那件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郭春芳臉色慘白,兩隻手死死扣著爐沿,肥厚的雙唇在發抖。


  蕭慶福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收力,語氣竭力維持著平穩,「晴晴,會不會是你看錯了?畢竟眼花也是有的嘛。」


  卿卿正色,「爸,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至於拿這種事開玩笑!章碧花今天穿的外套,我是沒見過,可她裡面的羊毛衫,前兩天來咱們家時,肩膀處不小心燒了個洞,我今天可看的一清二楚。」


  兩口子臉色越來越黑,郭春芳用手捧住臉,難堪地叫著,「這是造了什麼孽喲。」


  蕭慶福重重放下茶杯,聲線十分冰冷,「那個男人的情況,再和我細說說。」


  「三十多歲,大概一米七二左右,平頭方臉,鷹鉤鼻,菱角嘴,左眼邊有一顆痣……」


  卿卿飛快地描述著那男人和他的老婆女兒,將自己記得的,一股腦兒地吐出來。


  蕭慶福目光倏而變得銳利,「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和你媽。」


  卿卿遲疑了下,「爸,雖然現在講究婚戀自由,可自由也有限度,和有婦之夫勾搭在一起,這樣道德敗壞的女人,人品你們敢信嗎?總之我不同意她嫁給大哥。」


  郭春芳忽然紅著眼,沖蕭慶福吼道:「要是真的,我也絕不同意。」


  蕭慶福被妻子的爆發驚到,連連寬慰,「好好好,我這就去查,儘快給你們一個交代。」


  三天後,蕭慶福帶來消息,驗證了卿卿說的話。


  蕭慶福向來不抽煙,那天卻站在院子里,吹著冷風,一根接著一根,直到腳下全是煙頭。


  進屋時,他對妻子說:「打電話,叫老大明天回來一趟。」


  蕭建宏回來后,見家裡氣氛頗為沉重,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客廳里只有父子兩人,蕭慶福輕叩著沙發邊,問了些開年後長子工作上的事。


  得到答覆后,蕭慶福話音一轉,「小章最近怎麼樣?工作應該挺忙吧。」


  提到章碧花,蕭建宏滿臉笑容,「她是忙得很,都沒空吃飯睡覺。也是她工作認真,能力出色,不僅年底評了優,而且領導看重她,聽說明年局裡提拔副科長有望呢。」


  蕭慶福撣了下衣角,不動聲色地問:「領導?哪個領導?」


  「她們處長唄,具體我也不大清楚。」


  蕭慶福莫名笑了笑,從身後取出一封信,遞到蕭建宏手中。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

  10月25日晚七點,王鑫和章碧花去嘉凌賓館開房。


  11月4日夜十點,兩人從機場送外賓回來,未歸開房。
……

  王鑫正是那位處長的名字。


  看完后,蕭建宏猛地站起,聲線嘶啞,「不可能。」


  蕭慶福往後靠了靠,「老大,你也二十多歲的人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心裡該有個衡量的尺碼,你好生對對時間和地點,捫心自問,這上面可有一句不實?」


  蕭建宏兩隻手無力地垂落,他整個人似被抽空一般,癱軟在沙發上。


  「我不相信,不相信.……」受傷的男人捂住腦袋,指頭深深陷進頭髮里,重複著這幾個字。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你好好想想。和章家這門親事不必結了,等你想通后,我和你媽找個日子去退婚。」蕭慶福語氣和緩了些,斟酌著說。


  「不,我不退婚。」蕭建宏支起頭,目光決絕。


  「你們不喜歡小章,不想讓她嫁進蕭家,所以才污衊她,逼我不娶她,是不是?肯定是這樣。」蕭建宏自言自語。


  蕭慶福忽然笑了,他頭一回發現,原來自己的長子,竟然這麼可笑。


  「污衊章碧花?大哥,原來生養你的父母,和你一起長大的弟妹,在你眼中就這麼惡毒不堪?」卿卿從後頭跳出,盯著蕭建宏,滿臉嗤色。


  「蕭晴晴,是你,是你慫恿的?」蕭建宏若有所悟,憤怒地指著卿卿。


  「蕭建宏,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馬上就到章碧花生日,如果你親眼看到她和那個處長在一塊兒,那你痛快點做回男人,立刻和她分手退婚;如果證實她和那男的清清白白,我在她面前下跪道歉,怎麼樣?你敢不敢?」卿卿抬起下巴,一字一句,置地鏗鏘。


  「賭就賭。」蕭建宏咬牙。


  明天就是章碧花的生日,蕭建宏找了個借口,說臨時有病人,不能陪她一起吃飯,章碧花沒怪他,反而說著工作要緊,晚點再聚。


  晚六點下班時間,夜色慢慢降臨,陸陸續續有人走出外事局的辦公大樓,辦公室窗戶里的燈漸次熄滅。


  蕭建宏和父親妹妹在角落裡,跺腳等了半小時。拉著蕭慶福一起來,是卿卿的意思:她不信蕭建宏,萬一這個人惱羞成怒,狗急跳牆,傷自己怎麼辦?有蕭慶福在,總能有辦法鎮住他。


  章碧花和王處長,又是一前一後下樓,騎著自行車,拐進了一個偏僻的賓館,才上樓梯,王處長迫不及待摟住章碧花的腰,在她臉上親密地「啵」了下。


  兩人正欲.火焚身,沒注意到暗夜中遮得嚴嚴實實的蕭建宏,憤怒的男人正要衝上去,被蕭慶福一把攔住。


  蕭建宏氣得直打哆嗦,渾渾噩噩地被父親拉遠了。蕭慶福找了個公用電話亭,舉報這家賓館有人嫖.娼,還特意說了門牌號。


  從1983年9月起,嫖.娼等危害社會治安的罪行,都處於嚴打狀態。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警察就到了,章碧花和王處長仍沒下來。等到警察衝進他們那間房,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女面如土灰,王處長慌亂地套上褲子,章碧花將臉捂在被子里,任兩人如何解釋,警察壓根不理會,直接帶回了局子里,審問完畢后,第二天通知家屬過來領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