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三叔
David似乎故意避開,找了借口離開了,桌子邊隻剩下叔侄兩人,而兩人似乎習慣了這種沉默。隻是今天的白景暝完全靜不下來,David的一番話打亂了他的計劃。他無法去判斷真假,因為至今的調查,他找回的隻有狼牙,找不到任何當事人。他能肯定是白雲杉命Alex救了他,是Alex,那個精通刑訊的醫生,看過自己的身份牌,也給過自己暗示。同時,根據David今天說的和南美任務報告,再加上後續任務調查,廢墟在南美的那些“失誤”也就能夠解釋了。原本的計劃是活捉,但廢墟的人卻因得到了錯誤的情報而走錯了方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讓Minos與支持者會合,最後隻得圍殲此人,任務不算失敗也不算成功。
白景暝眉頭緊鎖,而那晚根據所謂的錯誤的情報而發起的最終撲空的進攻,僅僅是乘亂去接應帶自己撤離的Alex?白景暝沒有辦法去判斷具體時間,因為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因為不分晝夜的刑訊,因為最後的昏迷。
現在要怎麽辦?白景暝問自己。他知道今天之後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所以現在應該怎麽辦?他想知道,知道答案。他想問,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突然想起十幾年前,同樣是在機場,自己對白雲杉說的那句錯過就是一輩子,他不知道這次不問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問,他甚至覺得是David在給他創造一個契機。
"我知道你在乎白家,你知道我在乎o。"白景暝突然開口道,白雲杉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白景暝會再次提起歐洲的那次選擇,是的,白景暝還沒給他答案,而這時候開口讓他有些不安的感覺。
他不由想起了十幾年前,同樣是在機場,同樣是送機,同樣是接人順帶送機。他僅僅是回應安妮一句祝福,卻被白景暝阻止,他忘不了那一刻白景暝眼裏露出的敵意。而自己想讓他放心,說答應我不傷害她,我們之間有過承諾。再之後是僵持,白景暝的態度很強硬 ,強硬到說出“你知道我在乎她,我也知道你在乎白家,所以這樣就夠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從那一刻起,他就意識到白景暝的心再也不在白家,也知道一切回不去了,而今天.……白雲杉的心不由揪了起來。
“所以我不會損害白家的利益,而且……”白雲杉的意外與十幾年前一樣,白景暝接著說,“我不會再出任務了。”
“真的?!”真正的驚喜,白雲杉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他從未想過白景暝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他不會再出任務,不是答應自己不再出任務,而是毫無條件地不再出任務。驚喜來得太突然。
“David告訴我南美的一些事情。”提起這裏白景暝有些不自然,他沒有發現白雲杉眼裏的驚喜褪去,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下去。白雲杉想起了費城會客室的那幾個三分鍾,他放不下,他依舊那麽執著,這又是一個交易嗎?
“我當時說了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白雲杉楞了一下,沒想到白景暝會提起這個,他本以為又是身份牌的事情,他根本沒想到白景暝會問出這麽一句。
說了什麽?白雲杉不由望向窗外,那反複的呢喃在耳邊響起,他永遠忘不了那段錄音,忘不了病床上他沉睡的樣子。
白雲杉的沉默讓白景暝咬唇,他抬頭卻發現白雲杉望著窗外久久沒有回過神,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問題,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一段記憶中。這次,他沒有催促,他隻是靜靜地等著,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一直想知道。
“疼嗎?”白雲杉轉過頭突然問,這個問題讓白景暝的記憶回到了費城,回到了那間會客室,這次他沒有避開白雲杉的眼睛,而他沒有看到曾經他認為會出現的東西,然後他羞愧地避開了那雙眼睛,低下了頭。疼嗎?他問自己,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問題,因為怎麽可能不疼。
“疼。”這次他沒有回避,“所以最後我放棄了,我熬不下去了。”想到這裏,白景暝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他當時是清醒的,那一切留在他身上的不止手腕上的疤,他有時候仍舊會想起……白雲杉的眼睛地突然有些濕潤,因為這是這麽多年以來,白景暝第一次向敞開心扉,第一次露出了軟肋。
“是啊,你疼。你喊三叔,你說你疼,我怎麽會放著你不管呢?這怎麽能放著你一個人呢?”白景暝愣住了,他從沒想過,從沒想過白雲杉問出那兩個字是因為這個,他隻記得白雲杉的嚴厲,隻記得那句疼就記著。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二十年前也是這個叫三叔的人告訴自己,不會讓自己一個人。他都忘記了,都忘記了。
白景暝低下頭,起身跪在了白雲杉跟前,“無論你走得多遠你都是我的景暝,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是你的三叔。隻是我終究還是去晚了,我差點就失去了你,差一點兒就再也聽不見你叫我三叔了。”白景暝低頭不敢看他的三叔,"不過還好,都過去了,你回來就好了。"白雲杉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景暝卻感覺上次做這個動作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你回來了,我在外麵也就安心了,對你,對白家就安心多了。”
“三叔。”白景暝低頭跪著,他沒有再說一句話,他隻是低頭跪在這個教了他一切,給了他一切的男人麵前,許久之後又一次叫他三叔。這一次沒有對不起,沒有我錯了,隻有一聲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