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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清楚了

  白景暝一進院子就看到和白玉圭一起在院子裏玩的白曉和白景謙,白曉聽到白景謙叫四弟不由回頭,白景暝點頭回了句三哥,兩人之間的生疏從來沒有刻意掩飾。可一邊的白玉圭卻像是沒看到白景暝一般,拉著白曉要繼續玩。白曉還沒來得及叫白景暝,他就已經朝她點了點頭往裏走去。


  十年前是自己帶著白曉在這院子裏玩,這裏,白家的白麟堂似乎從來沒有變過,隻是新老交替,隻是物是人非。


  白景暝推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那個人,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地轉開。白景暝轉身合上門換鞋,彎下腰的時候意識到自己是這屋裏最後一個知道他回來的人,最後一個。他低頭換好鞋進屋,然後往白景鐸兄弟幾個的方向走去。


  “聽說你去了趟澳門,情況怎麽樣?”白景鐸走過來遞上了一杯水,坐在了白景暝身邊小聲問道。在白家,權利和義務永遠是對稱的,白景鐸就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說白景暝這次突然的澳門之行的“原因”。“還好。”白景暝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可白景鐸還是注意到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也就那樣吧。”


  對於這個答案,白景鐸並未追問,也就那樣?也就怎樣?他不覺得這樣的追問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於是馬上岔開了話題。白景鐸了解的老四還是七年的那一個,再近一點也隻有三年前那一麵,白景鐸不認為這七年他隻是單純地在美國上學,他經曆的恐怕比其他人豐富得多,就想上一次一樣。


  白景鐸抬眼望見了對麵的三叔,他正低頭研究者棋局,也不知道他們兩的關係現在如何。也許他們關係已經變得更加惡劣,也許,白景鐸猜想,他是這屋子裏和白景暝聯係最多的人,也許。白景鐸並不是很清楚白景暝的受傷情況,但是他在白景暝身上看到了很多疤,其中有一部分很新。


  白景暝為什麽會回來,而老爺子為什麽會讓他以那種方式回來,白景鐸猜不準。外麵有傳言說老爺子這麽做是為了讓白景暝名正言順地接白家,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月,老爺子卻沒有任何大動作,隻是讓白景暝進了白氏,這些人自然也就閉了嘴。外麵還有傳言說四少是在外麵出事了,逃回白家,可是這.……“他什麽時候回來的?”白景暝突然問,打斷了白景鐸的思路。“二十七。”他哦了一聲,也沒有追問。


  白家的幾個孩子,確切地說已經不能稱作孩子,最小的白曉都已經十七歲了,景字輩的幾個圍著個桌子和雲字輩幾個一樣玩起了國粹,隻是一邊是象棋,一邊是麻將。


  白景暝是不會麻將,如果是圍棋和象棋他倒是會,隻是今天他卻留在了這頭,更奇怪的是海饒有興趣地看起來,似乎真是有點想學的架勢。白景暝看了幾盤周圍的人也看出端倪,一個願意教一個願意學,等到晚飯開始的時候,白景暝已經上了桌子,當然也交了一些學費。


  今年的年夜飯坐了滿滿兩桌,最高興的要數老爺子,這老爺子第一杯酒就指著白景鐸兄弟幾個說,“過幾年你們爭取滿上第三桌!都滿上!”第三桌自然指的就是玉字輩,隻是過幾年的事情誰知道呢?誰都不知道。


  晚飯之後便是守歲,叔侄兩保持著互不幹涉的距離,偶爾的一兩句話也隻是停留在表麵上,就像飯桌上的那輕輕一碰杯,對視中隻看到對方的平淡如水,仰頭順著喉嚨而下的卻是熱烈如火。


  與當年的白曉相反,現在的白玉圭惹遍白家所有的人,唯獨不和白景暝親熱。白景暝和九年前一樣,窩在沙發裏看著春節聯歡晚會,直到兜裏的手機響起,他等的電話。“喂。”白景暝迅速按下了接聽鍵,揚起了嘴角帶著輕笑,起身快步朝院子裏走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另一角那個他認為不會注意到自己的人。


  “在白麟堂。”習慣了屋裏的暖和,猛地一出來還真覺得有些冷,白景暝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插進褲兜往外走,“是啊,春晚。”


  這一通電話打了很久,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這不是第一次兩人分開過年,卻是第一次在除夕夜打這麽長的電話,一直到天空被煙花布滿,用喊都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他們沒有一起倒數,這一年他們沒有互祝新年快樂,在一切安靜下來之後,奉凰說出的三個字讓白景暝的心慢了半拍,他的回答隻有一個字,卻比任何一次Promise都有力,都鄭重,他說“好。”


  掛點電話,白景暝從屋頂上站了起來,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第一次與那個人見麵的情景,第一眼就被他看見,可他卻沒有指出來。可是最後卻仍舊因為他的一句話被逮了下來,最初自己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以為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最初自己並不願意跟他走……

  他搖頭,俯視著周圍的一切。二十年前他也喜歡這裏,現在他仍舊喜歡,隻是一切與二十年前都有太大的不同.……

  等白景暝回味完一切回屋的時候,他已經錯過了很多,今年的除夕夜有很多事情仍舊是唯獨缺他,也許……白景暝在心裏笑了笑,他想著並不隻是錯過,但也隻是錯過。


  過了十年,一切未變,在白景暝眼裏這裏的一切沒有根本的變化,形式、流程等等。是的。總有一些東西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白景暝心想,也許這也就是一種傳承,就比如身上的長衫,一種聯係的紐帶和羈絆。總有些事不會隨著時間的改變而改變,而對於白家來說,作為族長的白家老爺子無疑是維持這一切的關鍵。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白景暝開始明白和堅持,即使周圍人不能理解。


  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一切都沒有改變,從初一到初七都是大家習慣的節奏,過年的節奏,即使是對離家七年的白景暝來說也是習慣的。隻是七天卻過得飛快,一切都將結束,一切都要回到不習慣的節奏中去,這一夜誰無眠?
——

  “我看過景暝的一份病例”,老爺子看著白雲杉注水準備泡茶,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喝茶叫苦的情形,時間過得還真快,一眨眼玉字輩都會跑了,“這兩年他做的是什麽,你知道嗎?”“知道。”白雲杉將壺放在爐子上看著老爺子,老爺子既然在自己麵前說看過那來源必定可靠,他想老爺子必定是知道了實情,就算是猜想也至少有七分的把握,把自己叫過來是有所決定。


  “你沒有攔住。”老爺子這話不是問句,白雲杉搖頭,“我沒有攔。”看著老爺子皺起的眉頭白雲杉接著說,“我查清楚的時候已經攔不住了。”


  “所以你連嚐試都沒有?”白雲杉低頭沒有繼續解釋,而老爺子一瞪眼,“他出去的時候你就決定放手了,你知道他出去了就不會回來!”白雲杉看著老爺子咬唇,那時候他是想到了這種可能,隻是離開基地前白景暝的那句不適合讓他排除了這種可能,當然還有老爺子的那個心理測試、那番話,放他走的時候是絕對沒有料到這種可能,如果知道是這樣,寧肯當年拔了他的牙、斷了他的翅也不願意讓他在生死之間走這麽多次!也不願意他用血造就現在的O!寧肯他變成紈絝子弟!


  “我想過,隻是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水開了,白雲杉開始泡茶,頭開茶不喝,“我應該早點攔住他,就算讓他恨我一輩子。”他看著衝入茶海的茶湯,與差點失去他相比,白雲杉寧願被他恨一輩子。


  老爺子看著白雲杉熟練的動作,想起了白雲杉幾個月前在電話裏的那句,[最近見了一麵],於是重複了當初的問題,“他為什麽會突然回來?”白雲杉倒茶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搖頭,他說他也不知。三月被俘受傷,五月勉強出院,八月見麵談判,十月匆匆回家。確實是太突然,確實是在白雲杉的意料之外。


  第三泡,老爺子拿起麵前的茶杯,聞了聞茶香,“這茶倒是不錯。”點了點頭接著說,“他說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老爺子將杯中的茶飲盡,“我很意外,他叫我爺爺,對我說:求您,讓我回家。”這些都是白雲杉都不知道的,他靜靜地聽著,喝下了杯中的茶卻品不出味道,“他舉著藤條跪在會議室門口,他說:逆子景暝,求家主責罰。”說起這句老爺子還是忍不住搖頭,“他賭我舍不得。”


  舍不得?白雲杉幫老爺子倒上茶,想起的卻是九年前醫院病房裏的那句“我沒有錯”,可同時浮現在腦海裏的還有幾個月前的那句“我讓你打到滿意,你把身份牌給我”,可是最後留下的卻是那句斷斷續續的“三叔我疼”。白雲杉無從判斷,不得不以最深的城府去揣測白景暝的一切,這個曾經自己毫不防備的孩子,因為他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我實在是舍不得。”老爺子看著白雲杉,可是他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於是他搖了搖頭接著說,“所以我讓他進了刑堂,走了一輪家法、一輪堂規。因為他要光明正大地回來,所以回來了我就不會讓他走了。”


  白雲杉想了很久,最終微微點頭,老爺子這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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