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右一步
“四少。”見白景暝開門出來,秘書忙站了起來。
兩天的談判結束之後,白景暝贏得的不隻是一紙合同,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一紙合同,畢竟很多時候結果比過程重要。白景暝的表現其實並不是很出色,可考慮到他才進公司一個月,這是第一單等多種情況,“圍觀”的人中大部分還是對這個結果表示滿意,雖然他們知道換個人可能會更好。當然,那些海龜、富二代、有錢人家的少爺等帽子不會消失,畢竟沒有家庭背景,即使他拿著全球最頂尖商學院畢業證也不會有機會走到這個位置上。事實就是這樣,即使到最後站到了頂峰,很多人還是會將成功的原因歸咎於家世、出身。
“如果有電話,就說我不在。”白景暝將工作手機遞給秘書,眼底透出一絲疲憊。
“好的,四少。”秘書結果手機,看見了白景暝微微皺起的眉頭,“四少是不是不舒服?是否需要打電話通知宇醫生?”
“不用麻煩。”說完白景暝朝電梯走去,秘書也沒有再說什麽,一個月了,她還是摸不清這四少的性格,隻能小心翼翼。
這電梯門剛關,秘書手裏的電話就響起來了。
一聽是白雲楓,秘書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想著這四少運氣有些不佳,剛逃崗就被逮著了。秘書照實說,沒有半點隱瞞,說四少看起來有些不舒服,白雲楓嗯了一聲,問了下明天的日程,最後隻是讓秘書將總結材料送上來。
確實隻是頭疼。前天晚上得到了白雲楓給的資料,熬了一晚整理出更加完備的計劃,昨晚也折騰到很晚。兩天的談判更是繃緊了每一根神經,因為白景暝知道,完美才是第一步。事兒完了放鬆下來,腦子裏那種脹痛卻明顯起來,不尖銳更不刺骨,隻是讓人靜不下來。
看著電梯不鏽鋼牆壁上映出的影子,白景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打量著西裝革履的自己,他又一次問自己。轉頭,看著牆上的熟悉的眼睛,他問,卻得不到答案,所以他閉上眼睛,不再問,隻是又一次告訴自己:等。
是的,計劃如果趕不上變化,那就順應變化而改變,伺機而動。白景暝告訴自己不需要問,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這種情況在這八年間已經遇到過無數次。生死之間,輸贏就在一瞬間,客觀才能看到全部。
沒到下班時間,地下車庫空無一人,由內而外的脹痛讓白景暝開始變得煩躁,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儲物櫃。翻弄了半天找到了藥片,摳出兩片後遲疑了一下,最後隻扔進嘴裏一片,他也知道會成癮。
——
一覺醒來頭疼似乎緩解了不少,白景暝抬起手臂,手表上的指針顯示現在是淩晨四點,轉頭望向窗外,一黃一白排列的路燈,這裏的深夜十年也沒有變。
白景暝喜歡這裏,即使現在這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對這裏有些莫名的感情,連他自己都描述不清。
沙沙聲越來越近,一輛轎車出現在斜對著的路上,車頭燈有些刺眼。白景暝眯起了眼睛,沙沙聲越來越近。隨即轎車轉彎,燈光一下子就消失了,然後沙沙聲也慢慢消失了。閉上眼睛再睜開,強光產生的不適也隨之而去,然後周圍又變安靜了,就像什麽都沒出現過一樣。
掀開被子下床,白景暝覺得有些渴了,從下午睡到現在,一會兒估計也會餓了。光著腳往餐廳裏走去,地磚有些涼,從餐廳的牆角裏拿出一瓶礦泉水,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左邊是對門鄰居,白景暝住進來的時候還沒有驗房,不知道現在的主人是不是當時那位。對麵是聯體別墅區,住的是一對兄弟。白景暝這麽清楚,是因為對麵修遊泳池和護欄的時候來了一趟,說是物業要求鄰居簽同意書。白景暝似乎還記得那對兄弟的摸樣,他想有些事情可能還是沒有變。
屋裏沒有暖氣,也沒有開空調,熟悉的濕冷襲來。膝蓋傳來陣痛,肩膀也有些不舒服,手腕也……白景暝想是要變天了。
冷。白景暝卻隻是看著窗外有些發黃的草地,他知道往右一步就有一塊地毯,隻是他沒有動,就這麽站著。
冷。白景暝推開落地窗,風吹起了白襯衫的下擺,隻是他已經不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沒有了往日的……
白景暝低頭看著西褲下露出的腳,他記不清是什麽時候傷過腳背,是什麽時候留下的疤。這些年受傷太多,別說小磕小碰,就連有些槍傷都記不清了,生死邊緣也不知道走了幾遭。可能唯一記得這些的,記得每一處來源的隻有存在美國數據庫裏的那份病曆。
兩步之後是台階,兩階之下是陰影,餐廳的光照不到這裏,路燈也照不到後院。白景暝站在陰影裏,他抬頭,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烏雲籠罩著一切,要變天了。
冷氣從腳底蔓延上來,再走兩步是草地。白景暝停下腳步,轉頭,那塊黑色的大理石仍舊在哪兒,它仍舊躺在那兒。白景暝抬腳,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他要走下去,他……
屋裏傳來手機鈴聲,白景暝收回了腳,快步轉身往屋裏走去,是美國那邊的電話,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應該是出事了。
果然是出事了,Arthur的電話,Mike也在旁邊。
“給我航班號。”白景暝有些無奈,抽出筆在書房牆上的玻璃白板上記下航班號、發到機場代碼和時間,“Collie呢?他人呢?”
“一起過來了?”答案還讓人滿意,白景暝點了點頭,又問了一些公司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沒有超出預料,聊了十來分鍾才掛斷電話。
白景暝看著牆上的航班號,想了想撥通了記憶中的某個電話,關機。比對著兩趟航班的發到時間,不禁搖頭笑了笑,這行程肯定不是孟宗政安排的。安排這行程的明顯是個不怕飛機晚點的主兒?
白景暝倚著書桌站著,那台過時了的電腦還擺在書房的一角,白色的打印機有些發黃,書架上還放著SAT和托福的參考書,往上看,空了的那一截是出國時帶走的資料,下麵還有打印出來的《The Kite Runner》。手掌之下的書桌,腳下的地板,眼前占據一麵牆的玻璃白板,右邊占據一牆的書桌。這裏沒有變,一點變化都沒有,這裏是唯一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這間書房,這套房子。
八年前將鋼琴搬了出去,在這個屋子裏,開始為了一個簡單的目標奮鬥,那時候是簡單的,相對於現在來說,不管目標還是過程都是簡單的。
白景暝低頭看著地板,不禁搖頭笑了,今晚似乎有點想得太多。
起身,睡不著就起來準備一下吧,畢竟今天出的這事兒有點難以抗拒,有些事情還是得提前處理一下,然後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逗樂了,哼著小曲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出來在衣櫃裏卻找不到合適的衣服,畢竟回國之後隻是搞了衛生、備了幹糧,拿著那幾套衣服比劃了比劃,最後還是推上了衣櫃的門,總覺得有些不合適。於是出門開車,反正現在還早,就回去一趟。
——
白景暝心情不錯,至少在確認飛機晚點之後心情變好。說了那麽多次中間要預留點晚點時間,每一次都安排得緊緊的,這次吃虧了吧,誤了接下來的航班。發郵件給技術部要求監控最近的航班人員,白景暝帶著電腦選了家咖啡廳坐了下來。
秘書打開電腦後接到的第一封郵件就是直線BOSS說不來上班,然後又唰唰唰地看到了一些回複和轉發郵件,原來是在家辦公。
也就在秘書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那一瞬白景暝合上了電腦,按照技術部的反饋時間差不多了,他回到停車場將電腦放好,他可不希望今天在與這電腦再產生任何關係。接著上樓,在LED顯示屏上找到了航班號,確認飛機已經到港,他和很多人一樣站在接機口等待著。
白景暝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等的人,隻是讓他意外的是旁邊沒有孟宗政,Arthur和Mike不是說兩人一起回國的嗎?
奉凰完全沒有意識到白景暝的存在,她隻是有些懊惱於航班晚點破壞了原來的計劃,不能在他家小白上班之前趕到公司大廳嚇他一跳。她拉著行李箱往外走,經過的時候甚至沒有看接機的人群一樣,怎麽會有人來接她呢?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次回國連家人都沒有告訴。
穿過人群,奉凰抬頭看著各種標識,她現在要去的士載客點,然後報出他家小白的公司地址,最後給孟宗政打電話報平安和車牌號。
想到這裏,奉凰又開心地笑了,她拉著箱子往外走,隻是剛走到門外,就被冷風凍得一哆嗦,她圍上圍脖,這和她記憶中的過年的溫度完全不一樣。但此刻,她就想一個發現新世界的孩子一樣興奮,這是他家小白的家鄉。
白景暝並沒有上前打招呼,卻壞壞地跟在了後麵,等車的人很多,排起了長隊。白景暝停在合適的位置,遠遠地看著,以他的技術跟蹤奉凰還是夠用的。機場保安按順序引導著乘客,奉凰排在隊伍裏,心情看起來不錯。
怎麽能這麽壞呢?白景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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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瞎忙中……
這一章放了好多次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