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往日
白景暝胃口不好，一頓下來也沒吃多少。王沐然看出了安妮的擔心，卻也沒有什麽辦法，說實話是有點拿白景暝沒轍。
吃飯、整理、打掃，也沒有什麽賓主之分。忙完，還沒來得及坐下，王沐然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
安妮端著水果從廚房裏出來，看著慵懶地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的白景暝，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Mars，那隻同樣喜歡吃飽了躺在落地窗邊曬太陽的哈士奇，他哥的寶貝，可惜……
想這些幹嘛？安妮搖了搖頭，似乎想將腦子裏的想法拋出去，是的，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幹嘛突然想起這些。他哥應該也已經漸漸忘記了那一切吧，至少一切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漸漸淡去，可是隨之發生改變卻有些無法挽回。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現在的他已經開始承擔，隻是有些東西是骨子裏的，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變了的話，那就不是他白景暝了。
“起來，起來，吃點水果。”安妮放下水果盤，繞過茶幾伸手去拉沙發上的白景暝，“中午也沒吃多少，來補補。”
讓安妮笑出聲來的是他哥幽怨的表情，真的很像當年的Mars。“還頭疼？”安妮一手拉著白景暝，一手去摸他的額頭，真懷疑他是病了，不然怎麽會這麽沒精神？白景暝也沒避開，就這麽躺著讓安妮折騰，安妮有些納悶，“沒發燒啊。”
“嗯~”白景暝點頭，安妮一鬆手，他便又倒了下去。不過這次還好，沒躺下，隻是靠著沙發坐著。
“起來，吃點水果。”
“嗯~”白景暝答應道，但躺在沙發上的他也隻是嘴上答應著而已。安妮去撓他，他也不惱，安妮感覺此刻的白景暝像是以前吃飽了困了的Mars一般，而且全身上下還散發著一種叫無賴的氣息。
安妮有些不放心，從茶幾下的抽屜裏找出溫度計，對著白景暝的額頭，滴地一聲後查看液晶屏上的數字，“也沒發燒啊。”
“嗯。”安妮覺得他哥今天這沒睡醒狀態有些無限延伸的趨勢，但是還好今天和沒睡醒狀態還是有些差別的，至少沒脾氣。“還頭疼？”
白景暝搖頭，安妮又問，“累？”
白景暝又嗯，安妮也不知道他是真累還是隻是嗯。讓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的是他哥接下來的反應，可能是看出了安妮臉上的困惑，白景暝竟然點了點頭。笑完之後看著白景暝，她卻有些心疼，看他這樣子可能是真累了，但想著他們兩昨天晚上喝的那些酒瓶子，“活該，就不該喝那麽多酒。”
自知理虧，白景暝不嗯嗯，不點頭，也不說話，靠坐在沙發上半睜著眼睛看著啃水果的安妮。安妮拿他沒辦法，想著怎麽哄他開心，於是搖了搖他，“我煮冰糖雪梨給你喝？”
白景暝想了想，眼睛轉了幾圈，似乎在腦子裏找到了冰糖雪梨的名詞解釋，又考慮了幾秒，最終點頭。安妮說完一句不準和中午一樣吃一點點，便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而白景暝似乎仍舊沒有精神。
安妮削著梨，卻想起的卻是以前的那些事情，那時候自己連水果都削不好，削不好就懶得去折騰，每次都是水果和刀一遞，自然有人“伺候”。那時候有慣著自己的白景暝，他的刀用得很好，也不嫌煩。
梨削皮切塊，放水加冰糖開火燉，他還記得白景暝好甜食，至少當年是這樣。
安妮又往鍋裏加了幾塊冰糖，她覺得其實就現在這樣也挺好，他就是自己的哥哥，事實如此，何必去追根問底呢？當年那些事情也不是他的錯，隻是他對自己太狠，他承擔得太多。
——
在安妮那裏賴了一下午，吃飽了喝足了的白景暝開著白景銳的車回到了白家。八年之後，已經不是白園。你看，什麽都變了，難道不是嗎？
進屋上樓，準備去房間換套衣服再去書房，卻被白雲楓叫住，“到書房裏來。”
“是。”白景暝停下腳步，低頭答道，他知道自己需要為今天的缺席做出解釋。醉酒誤事，最主要是誤的事不小。在白雲楓的注視下，白景暝一步步走上樓，他走到白雲楓麵前叫了句爸，白雲楓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卻什麽也沒說，接著背著手走進了書房，白景暝跟進去，沒有忘記輕輕合上了門。
白雲楓看著書桌前站著的白景暝，他和八年前一樣，站著一樣標準的軍姿，一樣低頭不說話。父子兩就這麽沉默著，兩人都沒打算邁出第一步。
白雲楓看著白景暝，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兒子都這麽大了，所以有些事情也不能拖下去了。八年前，老爺子的態度很明顯，他喜歡白景暝，不僅是因為這孩子身上有老三的影子，還因為他確實有實力，有能力，也能獨當一麵。但是這些年，這孩子太倔強了些，一意孤行，三年前還碰到了老爺子的底線。今天老爺子卻還是接納了他，隻是態度卻發生了一些變化，或者更明確地說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看清。
不過，對於自己來說，白雲楓想，他是最好的選擇，雖然這些年在自己身邊、在白家的是白景昊，但是有當年的約定在先，在老爺子態度不明的情況下，他仍舊相信，更適合的是白景暝。
是的，適合。雖然不知道這八年，除了預定的課程外，什麽經曆讓他全身上下有那麽多新疤，什麽經曆能讓他變得如此穩重。穩重？白雲楓覺得這個詞語並不能用來形容白景暝，至少回來這件事情真的不穩重。孤注一擲，而且有些莫名其妙。和八年前一樣，可能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通過這件事情想得到什麽，周圍的人都隻是猜測。
可是，白雲楓不想去追究，不管是他的經曆，還是他突然回來的理由。雖然很多人介意，很多人在乎，但是白雲楓不想去問。因為這是他兒子，他回來了，這就是好的，至於他最初的目的，那並不是最重要的。
白景暝微微抬頭，對上的是白雲楓的眼，他有些心虛，又低下了頭，遲疑了一會才開口道，“爸，我……”
“你先說說，你準備怎麽擔著這件事？”聽到這話，白景暝有些尷尬，低著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白雲楓看著他，也沒避諱什麽，“有些事情，在公司裏並不是什麽秘密。”
“對不起，我會向景昊道歉的。”聽到這句，白雲楓搖了搖頭，如果他說的就是他想著，那他的兒子是真的變了。八年，變了也是正常，難道不是嗎？
“老板的兒子在辦公室裏摔東西，這種事情肯定傳得遠。”白景暝聽到這話，結合今天下午電話裏的最後幾句，幾乎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麽，白景昊確實是好心，自己似乎有些太不知好歹，於是抬頭看著白雲楓，“是我態度不好。”
“你確實態度不好。”白雲楓從書桌的一疊文件夾中抽出一個，翻開確認後放到了桌子上，看著白景暝，用手敲了兩下，“我們先說明天的事。”
白景暝會意上前拿起文件夾，才看了幾行就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白雲楓，“這.……”白雲楓不說話，白景暝低頭繼續翻看著資料。
“漂亮地拿下明天的合同。”聽到這話，白景暝抬頭看著白雲楓，捧著資料的手微微用力，“我說漂亮的，懂嗎？”
“是。”白雲楓給他的資料比他所擁有的更加詳盡，難道從一開始他就準備幫自己？又或者是……白景暝握著資料的手指用力，指關節有些發白，“漂亮的。”
“回去吧。”白雲楓似乎並不是很在乎兒子的回答，隻是囑咐道，“好好準備，不隻是我等著看你的表現。”
“是。”白景暝合上手中的資料，他明白看著他的不隻白雲楓一個，他想要做得完美，而這份資料能幫助他做到完美。完美，比漂亮更漂亮。
“醉酒誤事，你已經不是十七歲了。”白雲楓的語氣稍微發生了改變，“第一次我幫你處理。以後我把事情交給你，你就要自己處理好，明白嗎？”
“明白。”
白景暝退了出去，書桌後的白雲楓將視線從門口收回，轉而拿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霧。眯起眼睛，透過朦朧的煙霧，看著書桌前的空地。是的，他已經不是十七歲。
發生在這張書桌邊的爭執似乎就在昨天，白雲楓記得很清楚：他不躲不避，那茶杯就那麽砸在他腦門上。白雲楓記得很清楚的還有那個眼神，他很受傷，因為覺得被侮辱，因為覺得是施舍。
白雲楓搖頭笑了笑，越是相處他發現自己越是喜歡這個孩子，他很像靈靜，一樣地驕傲，一樣的優秀，可是也一樣地脆弱，這些可能就是骨血的繼承。但他和靈靜卻也很大的不同，他很堅強，他不會輕易放棄，他也更擅於保護自己。他用優秀和堅強做成的堅硬的殼將自己包裹，他用驕傲和冷靜做成的冷漠的麵具將人拒之於外，他小心地守護著堅硬表層之下的柔軟脆弱，不輕易接納和更不願輕易相信。不願接納，因為害怕失去；不願相信，因為害怕背叛。
白雲楓越是喜歡這個孩子，越是覺得自己錯過了太多，畢竟不是在自己身邊長大。早些年的記憶中也隻有他的倔強，還記得那個不招人喜歡的眼神，打不服、打不怕、嘴不甜、還不會撒嬌。可是那麽小小的一孩子，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都清楚得很，這也許就是老爺子把他留在身邊的原因吧。
白雲楓將手裏的煙掐滅，吐出最後一點煙霧，今時不同往日，這次老爺子留下他恐怕不隻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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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什麽的依舊是很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