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挽回
“你個小兔崽子,我.……”嚴隊的手已經放在了按鈕上,白景暝也做好了承受的準備,門卻在此刻被踹開。
“來啊,再來一次啊!”破門響起的同時,白景暝轉過頭看著嚴隊,語氣裏是前未有過的輕狂,“下次我一定一腳踹碎你的膝蓋骨!”這是激將法嗎?
看到這場麵,林局的頭徹底大了:今天自己是什麽運氣,抓了人也就夠頭大了,怎麽偏偏被白家人撞上這麽一幕。“小嚴,你這是幹什麽?怎”白景暝轉過頭,眼中迸發的殺意竟讓林局呆在原地不敢再說話。
米副局長更是愣在一邊,不是吧,這人是白家的四少?!那自己的兒子昨天不就和白家四少打了一架?!那下命將這小兔崽子,不,這小祖宗留在局裏的不就是自己?!
白雲鬆皺眉,他看著白景暝,眼中的驚訝大於疑惑:僅僅是一掃而過,這個孩子的眼神就鎮住了這裏所有的人。
那不是草莽魯夫的那種粗野蠻橫,也不是紈絝子弟的那種狐假虎威,這是一種讓人心畏的殺氣;半睜的眼裏透露出的陰冷如一把破風的利劍,迎麵而來,讓所有人的心不由緊縮,旁邊的陸天明更是走上一步去攔在了白雲鬆身前,肌肉緊繃,如臨大敵。
“景暝,放鬆點。”白雲鬆撥開陸天明叫了聲,白景暝一怔,轉頭望向白雲鬆方向,在看清楚來人後氣勢迅速收斂。
“大伯。”白雲鬆走近,拍了拍白景暝的肩膀,示意他放鬆。卻看見白景暝身後的水盆和嚴隊手裏的電棒,怒氣瞬間爆發,“林局,你怎麽解釋!”
“快,快把四少解開!”林局硬著頭皮下命令,怎麽解釋?人證物證齊全,零口供都可以定罪,自己還能解釋什麽?解釋就是掩飾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啊?”嚴隊看著滿屋子的人,更愣在一邊。這白家大爺、白麟堂現任管事,他不可能不認識。隻不過這小兔崽子,不,這四少是什麽來頭?昨天看到白景暝這名字的時候還特意去查了一下,確認並無他的戶籍資料,怎麽才過了一晚就變成了白家四少爺?!
“景暝,感覺怎麽樣?”門被關上,審訊室裏的氣氛更加壓抑。
“我沒事。”白景暝搖了搖頭,抬手按了按眉心,閉上了眼,隻是手腕上的傷痕深深地刺傷了白雲鬆的眼。
“天明。”白雲鬆喚了一句,陸天明立刻跟了過來,其他的保鏢分散在白雲鬆和白景暝身邊。
“我很驚訝,真的。”白雲鬆抬頭,皺眉,“在A市,竟然有人敢動我白家的子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嚴隊手中的電擊棒掉落,全身忍不住發抖,隻差沒給白雲鬆跪下,因為白雲鬆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白雲鬆偏頭,對陸天明使了個眼色。陸天明上前一步,僅用一手便掐住了嚴隊的脖子,將他按到了牆上。
嚴隊的求饒聲並沒有影響到白雲鬆,他饒有興致地走到了審訊椅邊,坐了下來,玩弄著椅子上的手銬,抬頭用審訊的語氣說,“林局啊,你看這事應該怎麽辦啊?”
兩位局長的心隨著手銬咬合的哢嚓聲,越跳越快,“白爺,這事錯在我們這,怎麽解決全由您做主。”
“那怎麽行呢?”旁邊的陸天明聽到這話,手上略微加力,嚴隊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樣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白家一手遮天呢!”
“白爺,有什麽話好好說。”
“我這不是正和你好好說嗎?”白雲鬆將手銬一扔,手銬打在椅子上,嚇得兩位局長一抖,“你們什麽態度?!”
“白爺息怒。”旁邊的秘書小彭見這場景忙站了出來,“白爺說得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嚴隊長這次犯了國法,更犯了家規,自然要秉公處理。”
“哦?”白雲鬆擺了擺手,陸天明將手一鬆,嚴隊啪的掉在地上,張著嘴大口地喘氣,“這話怎麽說?”
“嚴隊傷了四少,犯了家規,自然不能輕饒。”小彭緊張地看著白雲鬆,見他沒有表態接著說了下去,“這罰輕了,有失白麟堂的麵子;罰重了,恐怕也不是白爺所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如就按四少所說,”小彭一咬牙,把心一橫,“碎了嚴隊一個膝蓋骨?”
此話一出,林局和米副局長都深吸了一口氣,站在牆邊的嚴隊用手指著小彭,哆哆嗦嗦地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嚴隊濫用私刑,嚴刑逼供,違背了《公安機關執法細則》,我們局裏也將對這件事進行嚴肅處理。”小彭小心地問,“您看這樣行嗎?”
“他既不是白麟堂的人,更不是白家人,所以我好奇地問一句:這是犯了誰家的家規?”白雲鬆站了起來,打量著這個被呼做小彭的秘書,“至於國法,我並不擔心,林局一直嚴格要求下屬,秉公執法,鐵麵無私。”
“白爺您盡管放心,我……”林局隻說了半句便被白雲鬆伸手叫停。“而且我不知道嚴隊長是怎麽想的?”
“隻求白爺留小的一條命,我就知足了。”嚴隊低頭,當小彭說出碎骨的條件時,他才意識到事情已經到了一種無法挽回的地步。白家在A市是什麽地位?!
“這是什麽話。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我白雲鬆殺人不眨眼呢。”白雲鬆對這個答案不怎麽滿意。
“白爺,嚴隊不是那個意思。”小彭想解釋什麽,白雲鬆卻沒有給他機會。
“景暝,你覺得呢?”最後的決定權在他的手裏。
白景暝聞言抬頭,眼神中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對嚴隊沒有什麽興趣,他更關心的是:“我的手機和匕首呢?”
“啊!”白雲鬆轉頭,審訊室裏傳來的慘叫並沒有影響到白景暝。從審訊椅上下來後,他的眼神就變得異常的平靜,平靜得隻剩下冷淡,或者說冷漠。深邃中沒有陰冷的殺氣,卻也沒有了焦點,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局啊,這口供什麽的是不是應該讓我幫你帶走?”白雲鬆突然想起什麽,“你看這次又是嚴刑逼供,又是濫用私刑,甚至牽涉到非法拘留,我怕留在這對局裏的影響不好。”
林局一愣,自然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這些東西留在檔案裏還是有些不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白爺說得對。小彭,趕快去拿一下,全部都拿來。”
——
白景暝將手機開機,在幾十條未接電話提示中有一條短信,邀請的短信:今天下午去我家吃飯行嗎?發送時間是昨天晚上。
白景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想了想,撥通熟悉的號碼,“我是白景暝。”萬年不變的開場白。
“沒出什麽意外。隻是上午有點事,耽擱了。”電話那頭有點鬧。
“下午應該也不會去學校了。”
“可以,既然都準備好了,就今天吧。”敲門聲響起,宇一鳴在門外:“我進來了。”
“行,我幫你問問。”
“那下午我在哪等你?”門嘎吱一下打開,宇一鳴提著藥箱走了進來。
“好,到時候見。”
“再見。”
“女朋友?”宇一鳴開玩笑道,“你還真夠速度哦。難不成這是典型的衝冠一怒為紅顏?”
“普通同學。”白景暝不開玩笑,一臉的嚴肅。
“傷得怎麽樣?”宇一鳴聳了聳肩,覺得兩人的心理年齡有些距離。
“就手腕有點擦傷。”白景暝坐在一邊的茶幾上,取下了手表,方便宇一鳴處理傷口。
“我聽說那有個活膩了的家夥對你使的電擊棍?”從隨身的藥箱裏翻出藥水,宇一鳴開始清理傷口。
“電流不大,時間也不長,隻屬於輕型的電擊傷。”白景暝補充了一句,“因為隔著水,也沒有照成皮膚灼傷。”
“但是還是會痛的吧,什麽感覺?”
“輕型症狀:心慌,頭暈,麵色蒼白,惡心,神誌清楚,呼吸、心跳規律(可有心動過速),四肢無力。電擊傷處疼痛。”聽到白景暝的回答,宇一鳴不由笑了笑,這家夥也太官方了吧,背教科書。
“你做了什麽,他們這麽折騰你?又是長時間審訊的,又是電擊,估計也沒少挨拳頭吧。”宇一鳴有些好奇。
“打架,襲警。”白景暝稍加分析,“可能是被打的人家裏和警察局有些關係吧。”
“這麽老實?”宇一鳴哈哈地笑了兩聲,突然想起自己高中的事情,“你就不怕我去告密?”
“三叔遲早會知道的,沒什麽好隱瞞的。”
再問了幾句昨晚的情況,宇一鳴發現自己找到的話題都可以讓白景暝一句話解決,於是兩人陷入了沉默。
“注意點,雖然傷口小,但是碰水之後也要及時處理,最近天氣熱,感染了可不好。”收拾著東西,宇一鳴站了起來,“什麽也別想,先好好睡一覺。我先去白爺那邊複命。”
“嗯。”目送宇一鳴離開後白景暝躺到了床上,用手按了按眉心,他覺真的得很累。
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麽。才一夜,才熬了一個通宵,就感覺這麽累?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他不懂。難道是自己的體能下降得這麽厲害?這種身體素質放在以前肯定會被Gavin臭罵一頓。
為什麽?明明隻是簡單的審訊而已,和“廢墟”的專業審訊員相比,那些人差得太多,甚至連業餘的也算不上。電擊在“廢墟”的拷問課程裏也隻能算得上是小菜一碟,比那難熬的自己經曆過很多。但是今天就是覺得累,心力交瘁的那一種,他無法解釋。
——
白景暝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地喘著氣,伸手去摸小腿側的“狼牙”,隔著薄薄的運動褲仍舊能感受到那份熟悉的冷硬和冰涼。
匕首還在,那就沒事。白景暝在心裏對自己說。
汗水順著發尖滴落,猛地甩了甩頭,白景暝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冷靜下來,不要去想那些東西。
一呼一吸之間,呼吸漸漸平穩,心跳慢慢平緩,而某些東西也漸漸沉入心底。
不願去想,也不願去回憶。
一切都已過去,讓時間流逝記憶淡去。一切都無法挽回,即使留戀即使後悔。
做好自己現在能做的,忘記吧,過去的事情你已經沒法改變。
看了一眼手表,白景暝光著腳走進浴室。
水開始述說,傳出沙沙的聲音。隻是誰會仔細去聆聽,誰又能聽得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