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試探

  有人要害自己!


  陸宛之腦子裏隻能想到這一種可怕的可能。她小心的從地上抓起了一坨綠棉花,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立馬丟開,她坐在床邊沉思,這個味道雖然有點怪,但好像有點熟悉,像是……花香和草藥混合的味道!


  她細細的回想著自己曾經偷看過的一點醫書,但總感覺對不上,她微微蹙眉,思索了半天後,她突然像觸了電一樣彈了起來,“是鬱金香的汁液!”醫書上明確的記載著鬱金香有毒,提取出來的汁液更是毒性強烈,聞得久了就容易渾身無力,頭昏腦漲的,怪不得那天自己好端端的睡了一覺就像被人抽走了一半元氣一樣,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那這染綠棉花的又是什麽呢?雖說自己並不精通醫術,但因著小時候那一碗一碗的湯藥灌著,倒也是久病成醫了。


  鬱金香的花朵再怎麽提取怕也是提不出來綠色的汁液,也就是說棉花是被其他東西染色的,還有一種是什麽呢……陸宛之撓撓頭,費盡心思的回想自己曾聞過的草藥香,咬著嘴唇想了半天後,她恍然大悟:是雷公藤!


  唉,自己怎麽就那麽笨呢!當初府裏的柳姨娘就是用這兩種東西害母親的,結果被懂醫術的母親發現,這才躲過了這一劫,柳姨娘也被趕出了陸府。原來這兩種汁液混合在一起是這樣的,將棉花浸泡過後填入枕頭裏,可真是用心良苦的好計策!


  平時這房裏都會點上熏香,濃鬱的熏香自然就遮蓋住了這汁液混合的淡味,而枕頭這個東西又不像旁的物件需要經常拆開來,所以隻要來這閣樓上小寐幾次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中毒,但是下毒的人為什麽不直接放到自己房內呢?還是說他非常篤定自己會經常來著閣樓上……

  這毒是給盛卿禾下的!

  陸宛之瞬間明白了,盛卿禾需要日日上這閣樓裏來繡那副牡丹圖,一繡就是好幾個時辰,自然會在這裏打個瞌睡休息一下,所以輕而易舉的就能把這毒給她下到身上,這兩種汁液都是大毒,下毒之人莫不是想慢慢的把盛卿禾的身體耗死!


  想到這裏,陸宛之不由得覺得毛骨悚然,身上開始陡然發冷,這東宮可真是名不虛傳,波雲詭異,表麵上看著尊貴但不知道在背地裏被多少人記恨著,稍有一步行差踏錯命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交代掉,真不愧是建立在刀劍火海上的東宮。


  她抱著自己的雙腿坐在地上,努力的使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自己占據了盛卿禾的身體,那被盯上的就會是自己,既然是敵人在暗自己在明的話……她抿著嘴唇輕笑:“那就來個引蛇出洞!”


  她起身將碎布塞進枕頭裏後,拿絲線仔細的縫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床上,又轉身抱起了那幾團綠棉,環顧了房間一周,她才找到了一個絕妙的好地方,她輕輕的走向了放錦緞的柚木箱子,這箱子上擱著的全是繡花用的各色絲線,堆得跟小山一樣,若是要開箱子就得把所有絲線都重新捋一遍,所以大概率不會有人碰。


  她藏好毒棉花,把箱子上最後一縷絲線捋順放好後,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低頭捏幹淨身上的線頭之類的東西,才不緊不慢的準備下樓回房。


  次日。


  “離月~”陸宛之輕聲喊了一句,離月便跟了上去,她悄悄的和離月耳語了幾句,離月便應聲去辦了。


  不到半個時辰,離月就回來了。與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她手裏的兩包五苓散,五苓散同樣有大毒,不過卻是“綠棉”的解藥,以毒攻毒,兩樣的毒性自然就相互抵消了。陸宛之斜倚在軟塌上,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轉身似笑非笑的瞥了離月一眼:“你過來。”


  離月乖巧的站到了她的身前,她伸手把離月的手探了過來,將一隻羊脂玉鐲子套在了離月的手腕上。離月大驚,這隻鐲子是小姐最喜歡的,其貴重程度可想而知,她深覺惶恐,不知道自家小姐這葫蘆裏又是賣了什麽藥。離月臉上訝異的神情映在了陸宛之的瞳孔裏,她細致的觀察著眼前這個丫頭的神色變化,震驚裏夾雜著一絲疑惑的神情,看起來倒是十分正常的反應。


  “最近你跟著我沒少受累,這個鐲子你拿去吧。”陸宛之柔聲道。


  “這怎麽可以,這是小姐你最喜歡的鐲子,我從小跟著小姐一起長大,小姐待我如親人一般,我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的。”離月看著陸宛之認真地說。


  “那你幫我收幾天吧,這鐲子十分貴重,我怕哪天我丟了都沒處尋,等母後生辰那天你再給我。”


  “是。”


  總算讓離月收下了那隻鐲子,她暗自鬆了口氣。早知道這鐲子是盛卿禾最愛的一隻就不挑這隻送了,害的自己差點沒送出去。


  回過神來後,陸宛之覺得有點口渴,便端起了茶杯,滿足的啜了一口茶湯。


  “你那個什麽國色牡丹圖繡好了麽?一天到晚就這麽悠閑。”蕭穆然抬腳進來,語氣冷淡的問。


  陸宛之聽到這瘮人的聲音時被嚇的一哆嗦,狠狠地嗆了一口茶,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


  抬頭看見來人後,她先側過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今兒可真是不吉利,蕭冰塊也趕著來找自己麻煩。


  “沒呢,那麽大一幅圖,換你你能繡完啊?”她翻身起來沒好氣的回。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又小聲的補了一句。


  蕭穆然瞪了她一眼,一臉嫌棄:“你該不是繡不出來了吧?”


  她一聽就樂了,順著繼續嗆:“你行你去繡啊。”


  “.……”


  對麵人的臉瞬間黑了,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給吃了。


  陸宛之依舊不怕死的昂了昂頭,一臉的挑釁。


  蕭穆然牙縫裏吐出來幾個字後轉身便走了,頭都沒回一下。


  他說:“要不是母後得知牡丹圖的事情十分開心,催我來問問的話我才不稀罕問你一個字!”


  “哦。”


  鬼才信你這麽爛的借口!陸宛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衝著那人疾步離開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每次都是說什麽母後,上上上次來搶我床睡是因為母後,上上次來罵我溜出去看戲喝茶也是因為母後,上次我多吃了一碟子玫瑰酥餅又來訓我一頓還是因為母後,”陸宛之憤憤的說,咬牙切齒的恨不得錘蕭穆然兩拳,“母後可真閑,一天到晚什麽也不做淨盯著我的衣食起居了!”


  她氣的衝著房門大喊:“想找我麻煩就直說,每次都拿母後當借口,真是無聊至及!幼稚鬼!啊啊啊啊啊啊!”


  陸宛之真心覺得蕭穆然就是個瘟神,整天像被人欠了一百兩金子不還的苦主一樣,盛卿禾真是眼睛瞎了才嫁給他!自己也是倒黴催的,偏偏借上了太子妃的身子,跑又跑不了,真是有苦都說不出。


  她氣哼哼的坐在了凳子上,滿心的不忿無處宣泄,隻好一麵抬起右手上下輕撫胸口,一麵深呼吸,嘴裏還自我欺騙似的喃喃著:“我不生氣,不生氣,不跟他一般見識.……”


  十分努力的自我洗腦了半天,她還是覺得憋了一肚子火,實在是沒辦法欺騙自己,就索性偷偷的溜到街上閑逛散心去了。


  陸宛之在街上東逛逛西看看,一會兒跑去看捏糖人的師傅吹猴子,一會兒又立在街邊看雜耍,她目光所及之處都覺得很是新鮮好玩,才沒一會兒就把蕭穆然那檔子事兒拋到了腦後,一頭紮進點心鋪子裏,樂樂嗬嗬的流連在各式各樣新奇的蜜餞點心裏,一直買到天快黑才不情不願的拎著點心蜜餞往家回。


  接下來的幾天裏,她都默默留意著離月的狀態。最近的離月神情恍惚,總是無精打采的,前天失手摔破了一個雕翠琉璃瓶,昨個又搞錯了賞給官眷夫人的賞賜,暈暈乎乎的站都站不穩,看來這事兒與她沒什麽關係。她手裏存著那一包的五苓散就是解藥,若她是下毒之人的話她不會不知道的,何苦接二連三的出狀況,每次都是嚇得是直哆嗦。


  陸宛之試探完畢後,便收回來了鐲子,悄悄的在蜜澆芙蓉糕裏放了一點五苓散賞給了離月。


  那隻鐲子在綠棉裏放了一夜,早就已經沾染上了鬱金香和雷公藤的汁液,一旦長時間的接觸自然就會有中毒反應。她陸宛之到底不是原主,委實是不能隨意的判定離月是否忠心,她誰也不能輕易的相信,隻能這麽稍微試探了一下,現下她倒是可以放心了,至少離月不是下毒之人。


  不消一刻,離月便好像注入裏一絲元神似的恢複過來了。緩過來後她一下跪在了陸宛之麵前,說要請罪,神情悲戚,眼淚珠子跟斷了線一樣的往下滾,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陸宛之的腳邊。她連忙伸手將離月扶了起來,雖然嘴上並沒有多說什麽,可她心裏知道自己和離月的距離徹底拉近了,她成為了自己在這世上第一個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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