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幾回魂夢與君同
“這故事說起來可就唏噓了,”竹笛雙手擺弄著華簪的頭發,“二公子歐陽遠的夫人是我們攀月樓有名的藝妓畫屏。”又怕華簪不懂,又補充解釋,“藝妓就是賣藝不賣身的,畫屏人如其名,畫的一手好畫。就在前年元宵佳節,畫屏和她丫鬟翠屏上街玩耍,回來之後當晚二公子揚言要買畫屏的初夜。李公子說不可壞了規矩,所以就不準。但二公子就經常來找畫屏,談天說地,海誓山盟,一來二去,竟讓畫屏為他兩次墮胎!畫屏知道躲不過李公子的眼,就如實招了。李公子就讓她閉門思過,思過之後,畫屏就自己告訴李公子說要斷了這些念想,好好為公子效力。六月十三日她們主仆二人去河邊看賽龍舟,又遇歐陽遠。其實是歐陽遠去找的畫屏,又許以婚禮等諾言,畫屏心動,要歐陽遠立下契書,一輩子對她好,隻能娶自己一房正室。其他侍妾入門,都得過畫屏一關。畫屏本意隻是希望歐陽遠知難而退,這樣就沒有瓜葛了。歐陽遠果然很久都沒有來找畫屏。直到後來,畫屏身子不適,大夫說畫屏有孩子了。畫屏也確實深愛著歐陽遠,所以後來歐陽遠也簽了契書,娶了畫屏為正室。可畫屏入門之後,諸事所願都不是誓言那般美好了。歐陽遠常來攀月樓,最愛買初夜什麽的,而且又和別家小姐糾纏不清。”
“可是我也沒聽出什麽唏噓的啊!”華簪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也才十幾歲的年紀,就帶有不符年齡的蒼老,“不過是過往雲煙消散,女人等男人靠岸的故事嘛。”
竹笛被這句話嗆住了,她不敢相信這樣一句話是從一個小孩子的口裏出來的,“若僅於此,也無妨。可是歐陽遠每每回去就會暴打畫屏,打完了還派很多人監視著她。不準出門,不準逛街,甚至找太醫要來催產的方子,選了個他認為的良辰吉日,就要畫屏生孩子,可把畫屏害苦了。動不動就威脅逼迫畫屏做這做那,我們這些姐妹身份低微,都進不去太宰輔家,所以除了知道她還活著以外,其他的全不清楚。”
華簪若有所思,也不說話了。
竹笛還是有些憤恨,“據我所知,歐陽遠還得了那種見不得人的病。公子說不能外傳呢!”
沾花惹草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猜得到,這人生的是什麽病。可是這些也都是別人家事,李策都不管,自己也懶得瞎參和。“差不多我也要睡了。你就在外間休息吧!”說完起身就去了裏間。
竹笛以為同為女人,華簪會對畫屏有一絲絲的同情,可是如今看來,是一點也沒有。她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姐,我來給你鋪床吧?”說著也往裏間走。
華簪聽到腳步聲,就叫她不要進去了,以後裏間呢誰也不能進去。竹笛雖說疑惑,也聽話的在外間睡了。
而華簪叫竹笛不要進來的最大原因,是因為麵前的這個人。
穿著華簪送他的那套衣服,一臉期待與落寞的站在月光下,有些清冷,又有些孤傲。
華簪高興的險些就要叫出來了,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她壓低了聲音,“你怎麽來了?”
柏浚也不動,就看著華簪,眼睛裏漸漸滲出淚水,隻沉默著。
華簪覺得不對勁,就伸手過去給他把脈,“也沒什麽大毛病啊,隻有些氣虛。”
華簪關切的樣子,就看在柏浚的眼裏,在華簪鬆手要走的時候,柏浚一把擁她入懷中,訥訥的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華簪也覺得柏浚的肩膀堅實可靠,便輕輕撫背,“關鍵是有思齊在場,不得不把戲份做足,我聽周文說,還是不知道她的來曆不是麽?”
柏浚點頭,雙手抱著華簪,“嗯,確實有些迷糊。不過話說回來,你府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耳目啊?”
華簪被抱得有些難受,便動了動身子,“他們都是各家送來的眼線,剛好我府裏缺人手,就都拿著用了。要是有事要交代,你的人就住東廂房。”
柏浚就笑了起來,捏了捏華簪的耳朵,“你還真樂意,就不怕他們集體反抗你啊?”
華簪伸手去護住耳朵,“他們各家利益不統一,合不起來的。”華簪又掃視周圍,沒一處破損的地方,便好奇了,“說起這個,你是怎麽進來的啊?”
柏浚就笑的更得意了,他一把抱起華簪,走到書桌前停下,抱著華簪直接蹲下,手在書桌底下的正中央轉了一下,書桌底下的兩塊板就上翻了。一個四尺正方的洞就出現在華簪麵前,華簪驚訝的探頭去看,一不小心頭磕了桌子,疼的直呼氣。柏浚又轉了一下,板又合上了。
華簪摸著頭,想從柏浚身上下來,“你該回去了吧?”
柏浚抱得緊緊的,又起身往床邊走去,“已經很久沒睡過好覺了。”
華簪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的意思不會是?”
柏浚麵不改色,“別想太多,不會把你怎麽的。”
華簪又想起在嘉湖照顧柏浚的日子,還有小年時候給柏浚解毒,“那我睡地下吧。”
柏浚把她放在床的內側,不讓她亂動,“好啦,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就不要唧唧歪歪了。”
華簪立刻就在床邊跪得老直的,伸手去拽住柏浚的衣領,“柏浚你這話什麽意思!”
柏浚一愣,頭往右邊一甩,不看她,“就是話麵上意思!”
華簪就把臉靠上前去,眼睛看著柏浚的臉,“什麽時候開始的?”
柏浚心裏癢癢的,這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這樣有多誘惑,便甩頭向左邊,“在嘉湖,六月初一那天。”
華簪慢慢的鬆了手,屁股坐在了雙腿上,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柏浚見她呆了,又覺得好笑,雙手扶著華簪的肩膀,“好啦,放輕鬆。我什麽都沒做過,隻是躺在一張床上閉著眼睛睡了一覺。”
華簪怒目圓睜,怒發衝冠,總之全身都在表達自己的憤怒,“你這樣我怎麽出去見人?”
柏浚的頭直接耷拉在華簪的肩上,“西華,我們回嘉湖吧?”
在嘉湖,就沒有俗世紛爭,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還可以生一堆大胖小子,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