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後知後覺

  周文還是麵無表情,仿佛那段記憶平淡無奇,“我母親與淑妃曾拜過姐妹,你剛生下來時,天罡師給你算過,說你克父,所以你從小是在你外公家長大的。我們三那時也在你外公府上玩耍,出了此事之後,我們四人便被同時養大,我們三個跟著老爺姓周。後來邊疆來犯,孫振羽鎮守南疆,孫統鎮守西疆,朝中無人可用,便想到驃騎大將軍周老爺,老爺子以年老為由拒絕,並推薦你出戰。我們兄弟三個亦隨同前往。那兩年你聲名鵲起,幾戰幾捷,皇上召你回京,之後的事你都知道的。”


  他隨手拿了一本書,遞到柏浚麵前,“嘉湖書院後來重建,更名為興州書院。書中隻說嘉湖校址搬遷,但你應該也進去過,看到裏麵並非形容中那般不堪。”


  柏浚不情願的接過書,“你既知道這許多,為什麽不帶周斌去嘉湖找西華?”


  周文繼續撿書,“以你排兵布陣的經驗,應該不難看出那裏布了移雲陣。此陣除非別人要你活,否則都是活不了的。趕一隻兔子進去,都沒能活著出來,何況是人?”


  柏浚這才恍然,原來西華帶著自己東蹦西跳,其實是在改變布局。“那西華呢?”


  周文卻隻專心撿書,“大哥說他已經找到了,同仁堂的華簪便是。”


  柏浚大驚,“你說什麽!”


  周文還是一如既往麵無表情,“大哥說他見過您的冰河玉指。而且她還命令大哥春節犒賞冰河。”


  柏浚若有所思,“同仁堂的那個,什麽來頭?”


  周文終於有了一些表情變化,他的眼睛裏有恨,“同仁堂的大夫就是當年屠城的孫大將軍。”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柏浚讚歎,“那西華現在還在那裏嗎?”


  周文的恨意又褪去了,“不在。”


  柏浚剛才撿了兩本書,現在又掉在了地上,他雙手扶在周文的肩上,晃著他,“那她去哪兒了?”


  周文也任他生氣,“被人綁架了。”他說什麽都好像在說跟自己不相幹的事情一樣。


  柏浚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被誰綁架的?現在人在哪裏?”許久沒練功,情緒波動這幾下,竟有些累。


  周文還是知無不言,“被錢鈃和二皇子各綁架過一次,主子你問的是哪次?”


  “君——宗——庫!”柏浚的牙齒裏蹦出這幾個字之後,又看向周文,“那為什麽人會不見了?”


  “人家姑娘自己跑了唄。”周文講話還帶番外的,“派去綁架的那個人,已經被車裂了,於是大家都知道二皇子綁架民女失敗,殺了手下辦事的人的事。”


  “那周斌為什麽知情不報?”柏浚想如果周斌像周文這樣,講話不喘氣,問什麽答什麽,就會省了自己很多力氣。


  周文的動作是真的快,一個空空的書櫃,就這說話的功夫,就已經放滿滿當當的,“書是按你原來分類放的。”


  柏浚覺得好氣又好笑,“我問的不是書,是周斌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些事,而你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周文又繼續撿書,“大哥年前就跟你提起過很多遍,你一直沒聽,我聽了還寫進《近思錄》裏了。”


  有嗎?周斌提起過好多次?沒有吧?柏浚想不出明確的時間。

  周文像洞悉他的內心一般,“大哥跟你說過有好幾家和華簪走的近。後來大哥又說好幾家在找華簪。然後大哥還帶著我畫的畫來找你辨認,你說不要提起華簪這個名字,認真找西華。哦,還有,”這還是周文第一個大喘氣。


  “還有什麽!快點說!”等不及的果然是柏浚。


  “你那次吃錯藥裝死,命是西華救的。”他的語氣裏滿是嘲諷。


  但柏浚卻不惱他,隻恨恨得,“你怎麽知道?”


  周文也有些忍俊不禁,“因為躺在床上應付檢查的是我呀!”


  柏浚又想起有事要安排周斌去辦,“周斌呢?”


  周文又恢複了不動臉,“他去營裏派人找華簪去了。”


  柏浚心下覺得周斌還真懂事,驀地轉念一想,“你們為什麽不派人手在暗中保護西華呢?”


  周文還是語氣平平,“因為我們沒有收到命令。”


  柏浚頓時無言以對。每次跟周文聊天,自己就是個小弟弟,鬥不過嘴。每次跟周武打架,自己就是個菜鳥,打不贏他。每次和周斌玩耍,自己就是個渣,步步都有周斌的放水,偏自己還玩得那麽開心。


  但是轉念一想,柏浚又擔憂起來,“西華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周文一直都是淡淡的,聊天帶補刀,“主子說的是監視的人嗎?”他把書塞進書櫃,掰起了手指頭,“嗯,監視的有五家。哦,她還有一個小姐,另外一個同伴也是小姐的隨從。”


  柏浚心生不安,西華是個睡覺都沒有安全感的人,身邊沒有個體己的人,還時時被監視,啊,不對,“這麽多家監視怎麽還會被綁架?”


  周文也覺得好笑,“今天是大年初一,除了軍營,其他各家都放假啊!”他撿書的動作慢了一點,後來幹脆停了,“像我這樣給你整理書房,是要雙倍例銀的!”


  柏浚看著周文,突然覺得自己的情緒和周文的情緒簡直是冰與火的差別,“你剛才怎麽一點波瀾都沒有的?”


  周文又低下頭繼續撿書,“那些事又與我無關。”


  柏浚覺得好笑,這人還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典範,“那什麽事是與你相幹的?”


  周文頓了一下,然後認真的看著柏浚,“啊,等你找到二主子了,我能不能結婚啊?”他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要不你先把大哥的婚事給定了也行!”


  柏浚一下子就笑開了花,“你才幾歲啊,就想著結婚?”


  周文又繼續走來走去,撿書整理,“我大你三歲,你自己數嘍。”


  柏浚數了一下,“才二十啊!不晚啊!”


  周文路過柏浚的身邊,空出手來敲了柏浚一個板栗,“大哥,你十八了好嗎!今天大年初一好嗎!不要裝嫩好嗎!”


  柏浚又重新算了一下,“哦哦,二十一了,確實不早了。”然後又看著周文的背影,“你看上哪家姑娘啦?要我找人幫忙上門提親嗎?”


  周文的手也沒停,“是外公找的,說是司空家的嫡女,若是人家看不上大哥,就嫁給我,都是正室。”


  柏浚這才覺得自己這個主子當的不稱職,“二哥,對不起,是我疏忽了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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