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巳:陌路新生

  老二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封信,遞給北荼,道,“你自己看吧!”


  信上是熟悉的字跡,可是佳人不在,空餘悵惘。


  贈北荼


  桃源嘉湖,生人禁入。心在江湖,身亦可付。榮華貴富,謹追慎逐。情既已負,卿當陌路。


  嘉湖西華筆


  北荼看到“陌路”二字心已成灰,竟急的跳起來,“我怎麽知道這不是老二你杜撰的!”


  老二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東平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北荼邊跳腳邊道,“為什麽東平沒有就我有!先生她偏心!”喊著喊著見沒人理他,又直呼西華的名字,“西華她偏心!”


  這樣的聲音回蕩在書院裏。夕陽斜掛,要知道他們一到家就往書院來了。知道先生不愛見陌生人,所以才把他們安頓在家裏。沒看到西華不說,還看見老二在這裏對自己指手畫腳,真的是氣死了!


  但這“西華”二字一出口,他就被東平揍了。那一拳正中右臉,東平本來力氣就大,這一拳下去,沒一會兒北荼的臉就青了。


  他氣呼呼的走後,東平又問老二這是怎麽回事。老二看了看東平,又想起先生在整理東西的時候,說“東平本性純良,但是嘴巴不帶扣子,留不住話。若是他日他知道我是赴死而不是出去遊玩,他會愧疚一生的。”又說自己如果呆不下去,不願做這教書先生,就把這信交給東平,他會接手的。


  這確實是一個很實在的人。東群又起身去拿信封,遞給東平。


  東平打開來看,隻有一句話,連個押韻都沒有。


  贈東平


  學不可廢,他日若是老二要你接手書院,不可拒絕。


  嘉湖西華筆


  東平嘻嘻笑著,讀了兩遍,才看著老二道,“先生這算是誇我吧?可以擔此大任,接下你的位置。”


  老二點點頭,“所以你有空時候還是要多來書院轉轉,孩子們都很想念你。”


  東平點頭,然後告辭。


  躲在後廳的東群的妻子,走出來道,“我們真的不用告訴他們實情嗎?前麵一個好像很傷心耶。”


  東群還是沉浸在回憶中,“你沒發覺先生給他們的結論都下的很準嗎?好像就知道這些事一定會發生的一樣?”


  “那我們把她順水流走的事被別人知道會不會不好?”妻子還是很擔憂。


  “那就不要讓人知道。”東群站起身,去扶他那頂著大肚子的妻子。


  東群還記得妻子後來去做飯之後,先生還告訴他說什麽毒什麽蠱的,都怪自己沒記清楚。好像是因為那個要死了,然後先生才要死了吧?


  不管了,等北荼他們走後,再去菜地裏把格局改了,免得回頭有更大禍患。


  另一邊,西華隨著水流與風,慢慢的就出了嘉湖境內,然後匯入大河,被人撈起,聽到一個很蒼老的聲音在叫著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玉簪!玉簪!我的玉簪你快醒醒!”蒼老的聲音裏卻不帶一點焦急,“玉枝藜蘆,你們快過來看看你們小姐,怎麽還不醒!”


  都沒聽到腳步聲,西華的眼皮就被別人翻了,手上的經脈也被封住了。好一會兒,聽到兩個很軟蠕的聲音,“稟太君,小姐馬上就醒了。”


  果然,西華在經脈被封住的時候,本能的求生意誌醒了過來,所以也睜開了眼睛。然後又聽得另一個女聲說,“太君,找不到小姐我們也很難過的。可是小姐出嫁的時候就這麽大,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小姐怎麽可能還這麽大?太君,聽我一句勸,不要這麽執著於小姐的事了。”

  太君見到西華醒來,就笑得合不攏嘴,哪管他誰說誰呢!


  西華知道自己跟這個什麽太君,估計是什麽關係也沒有。而且一眼看過去,滿屋的華服貴婦,不,周圍還在搖動,這是在船上!

  再者玉枝藜蘆,都是自身有毒且是解蠱毒的良藥。再看這太君,麵貌其實卻年輕的緊。她喊自己玉簪,玉簪也是自身有毒卻能解一切毒的矛盾體。可見這一大家子,估計都是用藥的高手。


  她迷迷蒙蒙的醒來了,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正在糾結的時候,外麵傳來了一聲很誇張的笑聲,“聽說太君找到了妹妹,我也來瞅瞅。”她邊走著就進了門來,“可是聽太君這麽叫著是不是有些不對啊?妹妹可是叫紫蘇呢太君。”她說完的時候,手已經扶在太君的手上了。


  太君見她來了,聲音就更偏向小孩子的腔調,“可是鳳仙兒你看她,長得就和你妹妹一模一樣。這不是玉簪是誰嘛你說!”


  西華真希望誰也不認識,但是事與願違才是正常的。


  那個叫鳳仙兒的人就軟了下來,“好好好,”她安慰著太君,“太君說是妹妹就是妹妹,”然後又轉向身邊所有人,“大家都聽著,太君說這是小姐那就是小姐,說是玉簪就是玉簪,不許對她不敬,否則就是對太君不敬,明白嗎?”


  丫鬟們齊聲應“是。”


  鳳仙這才轉向剛才身邊的那個穿著暗紫色的說西華不是小姐的那個人,“哦,對不起,鳳仙無禮,竟忘了常姨也在,實在是逾矩了。還望常姨勿怪。”


  那個被叫作“常姨”的人,隻得不服的道,“常山豈敢。”


  常山又名雞屎草、鴨屎草,所以這常姨自嫁過來,就被太君賜了這名字,本來作為小妾已經不開心,還被叫這個名字,時間久了,老爺也離她遠了。


  聊了這許久,他們才又想起西華來。


  “來來來,叫一下,這是你鳳舅媽,這是你常外婆,當然,我是你老外婆。”太君又拉著西華叫她喊人。


  西華躺了好幾天,口內幹燥如火燒,咳了兩下竟一個啊出了一個音。鳳仙連忙上前搭脈,“沒什麽不對啊,怎麽就啞了呢?”


  又看向西華,“你是天生就啞了嗎?”


  西華傻了,啞巴?開玩笑吧!自己向來伶牙俐齒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啞?


  但她的頭卻不自覺地點了幾下,直覺告訴她,自認啞巴會吃很多虧,但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


  鳳仙兒又很惋惜的看向太君,道,“哎呀外婆好可憐的,玉簪她天生就是個啞巴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深處明明就閃著興奮的光芒。或者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有一種一切盡在我手中的感覺。


  太君是個人精,自然也發現了。她就抱著西華在哭,一直一直叫著玉簪玉簪。


  “太君您也別太難過了,”鳳仙繼續開啟安慰技能,“我去給玉簪弄一升蓖麻油和一鬥酒,在銅鍋裏煮熟了再給您送來。”


  眾人見她哭的難過,就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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