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大病
網 ,最快更新鬥朱閣最新章節!
“淑容娘娘!
偏殿煎藥的棉木和藍旗等人聞聲而來,嬌蘭殿頃刻之間哭聲一片,“淑容娘娘歿了了!!
陸成萱眼角含淚,死死的拉著錢嬌兒逐漸冰冷的手,像是在抓著自己的救贖一般。
從她最開始找到錢嬌兒,一路兩個人雖為合作的關係,但長久相處下來兩個人的心裏麵早已經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在彼此的心裏麵更是早已經將對方看成了朋友。
如今錢嬌兒過世即便是她自己的選擇,卻也和陸成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人非草木,哪怕陸成萱無數次在心裏麵告訴自己要狠下心來,再也不該有所感情,可事情真到了這種程度的時候竟是會這般的難受。
“大人!
“大人!淑容娘娘歿了,馬上便會有宮人前來替她入殮,這個時候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春燕放心不下神情恍惚的陸成萱,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後,剛一踏入殿內便聽見錢嬌兒過世的消息和看見哭的不成樣子的陸成萱,“大人!
顧不得說太多的話,春燕強行將陸成萱拽走。
嬌蘭殿中依舊有著不少其他宮裏的眼線,雖然她不知道陸大人是什麽時候同錢淑容的關係這麽親近,可她知道,倘若陸成萱這痛哭失態的樣子被其他的人看見的話一定是會惹出來大事的。
“春水,快點。
春燕急急的喚著在殿外等候的春水,二人用了十足的力氣這才將陸成萱拖回到了六尚局自己的房間。
——
“後宮風光熱鬧又怎麽樣?貴妃地位受寵又怎麽樣,吃的喝的還不是和雜家一樣?
“不知所謂!
曹京昆咿咿呀呀的在膳房喝著小酒,哼著小曲,那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甚是享受,“說起來還未必能比得上雜家瀟灑隨意呢!
“雜家在這後宮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可那些勞什子貴妃貴姬的,哪個不要看著皇上的眼色過日子,日子著實淒慘!!
撲通!
曹京昆正喝的五迷三道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踹開。
小泉子帶了一幹的宮人內侍突然闖入到了曹京昆的房間。
曹京昆揉了揉眼睛,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來人,顫顫巍巍的從凳子上站起了起來,“好……好你個小泉子!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竟然敢……敢過來打擾老子的好興致!
小泉子冷笑的看著暈暈乎乎的曹京昆,“曹內侍,您還真有興致啊!
“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躲在屋子裏喝酒?
“吃的也是真不錯!
曹京昆憤怒之下酒意也醒了不少,看著小泉子那張狂的樣子當即瞪圓了鼠眼,“小泉子!
“你居然用這種語氣和雜家說話?
“當心你的腦袋,趁著雜家還未發火之前給雜家滾出去!!
小泉子對上曹京昆的眼神,幽幽的上前,“曹內侍,對不住了,這次奴才過來並非是想要故意打擾您的好興致的,而是奉了尚食大人的命令,有事要將您請過去!
“尚食大人?
曹京昆不明就裏。
小泉子卻是一百首招呼著身後的那些小太監們齊刷刷的上前將曹京昆扣押在桌子上,“老東西!
“今日貴妃壽宴上你所購買的青菜竟然生出來了蟲子,早知道你手腳不幹淨總是私下克扣宮中用度,沒想到你竟然那麽大膽的敢動了貴妃的心思,攪了貴妃的好興致!
“現在,便是您的好義父劉大總管和皇後娘娘都保不住你了!
“這可是貴妃夫人當著皇上的麵親口下的命令,看你還不死???
砰砰砰——
說完,小泉子還狠狠的朝著曹京昆的身上踹了幾腳,總算是找到了機會發泄這麽多年心裏麵的怨恨了,這老東西倒台之後,他就能名正言順的成為膳房新一任采買總管了!
“你說什麽!
曹京昆總算是明白了小泉子為何來勢洶洶。
“你放肆!
“你這是在故意汙蔑雜家!雜家怎麽可能去克扣貴妃的用度,更不會在貴妃壽宴采買的時候以次充好!你這是在冤枉雜家!!
“來人啊!
“來人啊!
“放開雜家,雜家要親自去尚食大人那去理論,小泉子,你不得好死!!
曹京昆死命的掙紮,可惜他那老胳膊老腿哪裏是其他年輕的小太監的對手,掙紮幾乎等於沒掙紮。
小泉子冷下臉來擺手,“帶走!!!
——
忽然起風了。
即便待在屋子裏也依舊能聽見殿外秋雨淅淅瀝瀝的聲音。
“大人,您可覺得還好?
春燕擔憂的替陸成萱蓋好了被子,又端來了一碗薑湯暖胃,“若是覺得身體不適的話,便先喝碗薑湯之後就休息吧。
陸成萱臉色蒼白失了血色,尤其是素日那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也變得灰蒙蒙的一片失去了光亮和生機,這個模樣和從前大相徑庭,更讓人心中擔憂。
在宮裏多年,春燕和春水早就學會了多做少問,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絕不會沾染半分。
雖然她們不知道陸成萱和錢嬌兒究竟是什麽關係,是什麽時候這般親近,但她們能看得出來錢嬌兒過世對她們大人的打擊是多大的。
“大人,您是我們膳房的典膳大人,錢淑容過世了,可膳房的日子還要繼續,您的肩上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還請大人您能早些恢複過來……
“奴婢們會一直在大人您的身邊的。
自從陸成萱拒絕了曹京昆的要求,將她力保下來的那瞬間,春燕便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的跟在陸成萱的身邊。
她會為了陸成萱努力的在膳房成長起來,爭取早日成為陸成萱的左膀右臂。
陸成萱努力的向著春燕揚起了一抹苦笑,“我沒事。
“走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腿,你們先下去吧。
春燕和春水聽話的離開,陸成萱卻從床上下了地,隻身到了鏤空雕花窗桕旁,抬手將窗戶打開,迎麵陣陣寒風撲來,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在地上不停的打轉。
想她當初入宮的時候還是陽春三月的好天氣,沒想到時間竟過的這樣快,竟一轉眼便到了深秋。
沒多一會兒雨珠便從空中飄落,順著屋簷滴滴答答的落下,在窗台上的小水灘中化開一層層細小的漣漪,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落葉清新的味道。
陸成萱就這樣倚窗凝思,回想著她從入宮之後的點點滴滴,眼淚再度不自覺的從眼眶中滑落。
才不過一年不到的功夫,她便已經覺得好像過了大半生,這看起來紅磚綠瓦無限風光的深宮之中,究竟還埋藏了多少無辜女子的滿是遺憾的一生??
那連綿不斷的秋雨中夾雜著幾片晶瑩潔白的雪花,陸成萱伸出了手將那雪花接在了掌心。
很快,雪花便在掌心之中化成一灘水。
陸成萱苦澀的笑了笑,“就快入冬了啊。
——
昨夜吹了風之後陸成萱便一直高燒不退。
一連好幾日昏昏沉沉,莫說是當差了,便是連清醒的時候都是少數,好在沐司膳不是個刻薄刁鑽的人,得知陸成萱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便準許她好生的休息,還命了春燕在一旁侍奉。
感受著床榻上的人細微的動作,春燕欣喜的看著悠悠轉醒的陸成萱,“大人,您可總算是醒了!
“可是讓奴婢擔心壞了!
陸成萱迷迷糊糊的起來,在春燕的攙扶之下靠在了藍天祥雲靠枕上,“我睡了多久?
“三天!
“大人您整整睡了三天!
春燕一邊喂陸成萱服藥,一邊試探著的看著陸成萱臉上的表情,“大人,今日是錢淑容出殯的日子,皇上感念她懷過龍裔,特意晉升了她的位分,讓她以昭儀之禮下葬的,您……
“您可是要去看看?
陸成萱沉默了好一會兒,並未回答春燕的問題,反倒是目光透過那鏤空雕花窗桕向著廊下看了過去,“下雪了嗎?
“昨天夜裏下的。春燕乖巧回答。
陸成萱目光有些落寞,“竟這麽快就冬天了。
“我在病中可有什麽人來看過我嗎?
“還有這幾天尚食局的事情又或者是其他的消息,都盡數的說給我聽聽吧。
這一次,陸成萱沒有像大病之前那般頹然,而是自己主動的接過了春燕手中的藥碗,一邊喝藥一邊聽著她細數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您在病中的時候尚食大人和司膳大人都過來看望了,還有繡房的一位名叫紀長樂的女史來過。
“至於宮外的話……當日皇上對錢美人的所作所為很是生氣,當即就命人把錢美人給打死了,聽說錢家在前朝的情況也不好,錢家的那些人被下了大獄,而後又被人檢舉錢家和之前的林家勾結,皇上震怒,從抄家問斬改成了誅滅三族。
聽見錢家落敗的消息的時候,陸成萱心中無比的痛快。
嬌兒的犧牲沒有白費,這下錢家算是落入萬劫不複之地了,當初錢明源那些人是如何利用錢嬌兒的,到頭來就如何報應在自己的身上,還有他們背叛寧家所的來的權勢也終究全都被高厲給收了回去。
“然後呢。
“其他的呢?
陸成萱有些驚訝,“沒了嗎?
“沒了。
春燕如實點頭。
她病了的消息該不是什麽秘密才是,陸成灝竟能忍著沒半點動靜?
這是出息了?
還有盛嘉元,她在後宮算計到了錢新餘,也不知道在朝堂之上錢家和其他幾家的情況如何了。
然而在陸成萱剛剛誇讚陸成灝出息的時候便瞧見了自己的枕邊所放著的麥芽糖和桂花糕,就知道,他這般性格,是絕對不會按耐住什麽都不做的。
“撲哧。
陸成萱笑了起來,雖然是淡笑,但總算是能在臉上看到幾分活著的生氣了,“我知道了。
“去匯報沐司膳,過兩日我病好了之後便去她的麵前請罪道謝。
喝了湯藥,陸成萱含了一塊麥芽糖之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夜幕時分,屋子裏麵燃了兩盞油燈,陸成萱隻覺得床榻旁似乎有一道身影正小心翼翼的替自己蓋好被角,擦拭著額頭的冷汗,那身影手腕上的紅繩即便陸成萱意識不清也一眼便認出來了。
陸成萱緩緩起身,向著那身影挪了過去,貪戀的抱了過去。
陸成灝微微一愣,還是頭一次,陸成萱沒有躲避和疏遠他,反倒是這般主動。
“我就知道你會來。
“別動,就抱著一會兒。
因著在病中,讓陸成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軟糯,對陸成灝的依戀也毫無掩飾的表現出來,“好想現在就出宮去,可惜我不能。
“但我現在隻想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顧及的抱著你。
“謝謝你,謝謝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成灝,我隻有你了。
陸成灝身體微僵,這一聲成灝恍若隔世。
不是少爺,不是大哥,而是成灝。
是男人和女人。
是成灝和明萱。
陸成灝薄唇緊緊的抿著,滿眼笑意,“好。
窗外白雪簌簌的下著,屋子裏靜悄悄的。
陸成灝坐的筆直,陸成萱躺在他的懷中整個人釋然放鬆,沒有什麽生死,沒有什麽仇恨,沒有什麽規矩和體統,隻有一個生病的陸成萱和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盡著最大的努力在照顧她的陸成灝。
陸成萱現在很是慶幸,慶幸即便自己當初拒絕了陸成灝他也依舊守在自己的身邊,慶幸還好她當初願意給陸成灝走近她心裏的機會,也是在給她自己的機會。
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分外和諧,屋子裏麵的氣氛一時之間歲月靜好。
若時間真的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窗外暗處,盛嘉元肩上披著墨色織錦鬥篷,上麵已經積攢了不少白雪,何平在一旁被凍得臉色通紅,“少爺,東西已經命人送給陸大人了,您若是不進去看她,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免得您也著涼生病。
盛嘉元收回飄遠的目光,轉身同何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六尚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