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信口雌黃
子時已過,教坊司中自是熱鬧無比。
因著莫影的攪局,桐月汐再一次被禁足於鵑姐的屋中,而鵑姐也因著傷勢,不得不歇在屋子裏。
兩個人擠在一起,倒也顯得熱鬧。
“知道你沒睡著,去幫我倒些水來。”鵑姐輕輕地踹了一下桐月汐,示意她將茶水端來。
桐月汐抿嘴一笑,也不惱,起身倒茶。
鵑姐接過喝下,眼神中似乎總是帶著一絲憐憫,“你為何不走,不然像今日這般的景象,以後恐還要多了去。我能護得了你一時,又怎護得了你一世。”
桐月汐將茶盞放回原處,輕輕地笑了笑,月色下的眉眼格外柔和,連語調也是輕輕的,低低的,卻又砸在了鵑姐的心上,“走了又如何。傅墨雲能護得了我一世?既然我選擇了回來。便早已做好了麵對這些的準備。”
鵑姐搖了搖頭,“罷了,說不過你。還不過來歇著?”
“外麵吵了些。睡不著。”桐月汐苦笑著搖了搖頭,披了件衣服便坐到了桌子旁,認真地翻看著琴譜。
鵑姐往裏麵稍稍移了點,閉目養神。
“聽說空中飄了幾盞孔明燈。畫的還是隻缺了尾巴的公雞。還問吃否。真不知道又是哪個公子哥這般有趣。”
“是啊,不過據說是從皇陵那飄來的。誰有那膽子啊……”
缺了尾巴的公雞?
桐月汐忽的臉色一變,快速推開了窗戶,隻看見了一個隱約的燈影從飛過了屋頂。
“怎麽了?”鵑姐當即睜開了眼睛,看見桐月汐一臉焦急,硬是要起身陪她。
“你歇著吧。我去另一頭看看。”桐月汐急急地回了一句,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誒!你好歹多穿些!”鵑姐的聲音急急地傳了出來,但是桐月汐已經跑了沒影兒。
走廊盡頭的窗戶正好開著,桐月汐急忙探出身去打量,看著那缺了尾巴的公雞,桐月汐當真是哭笑不得。
還吃否?鬼才要吃啊!
桐月汐的耳根子頓時紅了一片,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傅墨雲並不是喜愛調戲他人的人,除非是有什麽事不得不讓他用這般含蓄的方式來找自己。
桐月汐咬了咬牙,便打算轉過身去尋鵑姐商量著能不能要一個孔明燈,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姑娘莫想不開啊……”明顯帶著醉意的聲音,看似好意的話語讓桐月汐頓時意識到不對。
“楚公……唔……”桐月汐急急地捂住自己的嘴,這才避開了那男子惡臭的嘴巴。
鵑姐在屋中休息,楚越又暫時注意不到這邊。
莫如雪倒是離這兒極近,可她是巴不得看桐月汐出事的主兒,自是不可能出手幫她。
桐月汐恨不得真的從窗口跳下,反正這才不過是二樓,暗自用下輕功定能毫發無傷。
隻可惜莫如雪盯著自己,萬一被她發現了可是不好。
不用輕功這般跳下又定然會傷經動骨,對於爭奪花魁可就又麻煩了。
“公子,你喝醉了。”關鍵時刻,倒是清風出手相助,對著桐月汐點了點頭便點了那人的穴道,將他扛到了另一處地方。
桐月汐匆忙感謝了一下,當即不再停留回到了屋中。
“這是怎麽了?這般慌慌張張的。”鵑姐靠著床沿,看著她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鵑姐,你可知這教坊司中有沒有孔明燈?”桐月汐拉住鵑姐,目光卻是四下搜尋著。
鵑姐皺了皺眉,“這教坊司中什麽都不缺,可唯獨沒有孔明燈。”
“為何?”桐月汐當即愣住。
“曾經有一個姑娘便是用孔明燈傳出了消息,從而逃了出去。所以自此以後便再也不會給姑娘們放孔明燈了。”鵑姐歎了口氣,直視桐月汐的眼睛。
桐月汐深吸了一口氣,咬著嘴唇思考著該用何物來替代孔明燈。
“是傅墨雲?”鵑姐不是聾子,外麵議論的話語也全部聽在了耳中,再加上桐月汐火急火燎的神色,便是猜也該猜的到了。
“嗯。”桐月汐低低地應了一句,在屋子中亂轉了起來。
鵑姐看著她對著自己好不防備,心中一軟,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靜,“在這教坊司中,能夠自由出入的便隻有看護。”
桐月汐當即眼睛一亮,正要去尋清風,鵑姐手上就用了力不讓她出去。
“你這身衣服出去,不就是給自己徒增煩事嗎?”鵑姐好笑地將外衣扔到桐月汐身上,又努了努嘴,示意她關上木門。
桐月汐吐了下舌頭,當即照辦。
因著方才留意了下清風的去向,桐月汐便順著剛才的記憶走了過去。
“清風?”眼看著越走越偏,桐月汐隻得低低地喚了一聲,希望他可以聽見。
“有什麽吩咐?”清風耳朵很尖,聽見之後當即從一處屋子中跑了出來,嘴裏還塞著一個白饅頭。
桐月汐抿嘴偷笑,示意他將東西吃完之後再說話。
清風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下將嘴中的東西囫圇吞下,“說吧。怎麽了?”
“可否幫我去買個孔明燈?然後把這個貼上就好。”桐月汐有些局促地笑了下,從袖子中摸出了一個小香囊,“我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個還是不久前做的。若是可以當作買孔明燈的銀兩……你便收下。若是不行……”
“夠了夠了。”清風快速接過香囊和宣紙,紅著耳朵將香囊塞進了懷中,“我這就去買。”
“謝了。”桐月汐立刻福了福身子算作感謝。
楚越在二樓看著她的舉動,挑了下眉,“雪月。你這般用我的人,可是經過我的同意?”
桐月汐微微地揚起頭,看著在燈籠下的楚越,清朗地開了口,“楚公子,我這可是在幫你的忙呢。”
“幫我的忙?”楚越輕點欄杆,縱身躍下,站在了桐月汐的麵前。
“傅墨雲可是財主?”桐月汐輕輕地說著,也不在乎他不悅的目光。
“是。可是,你們兩的關係似乎沒那麽簡單吧?”楚越進一步逼進桐月汐,他現在可是非常想要撬開桐月汐的嘴,看看她到底有什麽目的。
桐月汐笑意更濃,雖然今日這件事她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信口雌黃這一點她可是已經練得如火純清,“傅公子今日可有上朝?”
“沒有。然後你要說什麽?”楚越快速地回答,冷冷地看著。
“他沒有上朝。皇帝也沒有責怪。後麵的話我就不用說了吧。若是單純覺著我和傅公子為了你儂我儂。這般陣仗,我們可受不起。”桐月汐半真半假地說著。
楚越完全不管桐月汐的話,隻是冷冷地盯著。
桐月汐聳了下肩,就這樣站著讓他盯著。
“你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抓到任何把柄。”楚越歎了口氣,警告桐月汐。
桐月汐的笑意更濃,“楚公子,你似乎很忌憚我?我不過一介賤民,你這是何苦。”
楚越的臉色忽然就變了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桐月汐究竟什麽時候已經成為能夠讓他忌憚的人了?
剛來的時候,是圓是扁還不是任憑自己揉捏。
二皇子也給了自己權利……
後來,項之恒和傅墨雲明裏暗裏地護著。
二皇子也上了心,讓自己好生護著。
還有武林上的人……
再加上熊權和陳學的側目。
她似乎已經不能隨意揉捏了……
“你確定你現在還算得上是一介賤民?當真是想笑掉我的大牙不成?”楚越失笑,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莫如雪的地方,“我倒是很好奇,這次的花魁大典,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把握?沒有。”桐月汐歎了口氣,“是必須拿下。”
楚越側過頭,“我發現,我現在已經不能掌控你了。”
桐月汐抿了抿嘴,轉頭看向門口,半空中已升起了孔明燈,“你隻是錯過了掌控我的機會。”
楚越順著目光看了過去,暗自搖頭,“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將你碎屍萬段。”
桐月汐轉過身,臉上盡是笑意,“你可以。但你不會。如果失去了我,你會丟失更多的籌碼。得不償失。”
楚越的目光更暗,心中卻是不由將鵑姐與桐月汐比較了起來。
一個是聽從於自己的玩偶,一個是有著主見卻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如果讓他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那個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但是他可不想要一個會隨時成為自己的敵人的人。
“那奴家就先行告退了。”桐月汐又笑了一下,福了福身子離開。
楚越點了下頭,並未阻攔。
就像她說的,他已經失去了機會。
她的生死已經無法掌握在他的手中,不過也無法掌握在她自己手中了。
楚越露出了陰冷的笑意。
有所得必有所失。
她的名號越響,所吸引的人越多,便遲早會有各色的人想要占有。
而現如今,有權的有錢的,哪個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別說死了,便是死個痛快都難了。
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不好好地物盡其用,怎麽可能。
桐月汐感覺到了背後的寒芒,腳步絲毫不亂。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