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旱春
“這已經連著晴了快半個月了，這幾日都翻出夏衫來了，這不知道是個什麽怪天氣。”
晏歡捧著下火的香菊茶抿了一口，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天兒的確是要旱了。
想到何泉存的那些冰，晏歡心中稍安，她倒是不指望真的旱了發一筆橫財，這銀子她拿著也不心安，再者若是真的幹旱起來，這各處生意也會受影響不說，莊稼沒有收成，流民四起，到時候怕是天下都要亂了。
亂世出英雄，可生意還是得太平年間好做。
這事兒還是給傅玄透個信兒吧，若是他早就料到了就算她多事，若是他不知道，能提前預防也好。
想提筆寫了份簡單的信給何泉，晏歡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聽著簷下啾啾叫著的燕兒，晏歡擱下茶盞，起身去了小軒窗旁。
外麵花兒都開了，桃紅李白，蜂飛蝶舞，鬧著春日都生動了起來，想到這幾日沒怎麽窩囊母親處去，晏歡伸了個懶腰，見日上中天，帶著丫鬟去了扶芳院。
薛氏正準備用午膳，見她過來，忙笑著招手，一邊讓望月添碗筷，一邊讓人端了綠豆湯出來。
“先喝碗綠豆湯，這燎泡怎麽還沒消，還是叫郎中來開兩副藥才好。”
見母親難掩憂色，晏歡笑著擺了擺手，“不打緊的，不過幾個小小的燎泡，許是我這幾日也沒怎麽忌口，吃清淡些想必很快就會好了。”
“你這擰脾氣，先把湯喝了。”
說著又從身後的紅漆描金牡丹紋鬥櫃上拿了把團扇在手上搖著，“今年不知怎的，也熱的太離譜了些，這樣下去，田莊上怕是也要旱了。”
晏歡聽著，點了點頭，溫涼的綠豆湯入口生津，薛氏見她喝完了又讓人盛了半碗，“再喝一點就吃飯了，下午再煮一些放在屋裏備著，渴了就喝這個。”
用過午膳，曹嬤嬤就問要穿哪件衣裳，晏歡聽著便問：“母親要出門？”
薛氏點頭，“眼看下個月就是你二姐的婚期了，有些事兩邊還得說一說，免得出了紕漏，到時候不好看。”
這倒也是，晏珍在家雖隻是個庶女，可嫁的卻是白家嫡子，這有些場麵上的事的確得細致些。
晏歡也打算出門，不過沒打算和母親一起。
她要去一趟田莊，如今這光景，雖說早有準備，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還是要親自去看看才行。
母女兩個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秦家莊老莊主沒想到晏歡會突然過來，田中正在春耕，莊戶漢子們挽著褲管兒光著大腿兒踩著田裏，“如今水田還有水？”
如今幹了半月未曾下雨，田中卻蓄著水，晏歡看著不禁有些意外。
老莊頭憨憨的笑了笑，飽經風霜的褐色老臉上露出幾分心酸來，“都是在河裏去挑的水，隻盼著老天開眼，快些下雨啊，不然就是挑水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晏歡聽著心驚！如今竟然都得去河中挑水了嗎，看樣子這情況比她以為的要嚴重得多啊。
“年前我讓林管事通知你們蓄水，這事兒可落實了？”
老莊頭聞言神色一滯，吞吞吐吐的道：“年前…年前沒想到開春會幹得這麽厲害，這……”
意思就是沒蓄水了？晏歡心下一沉，“秦管事你是田莊上的老莊家把式了，我既然讓林安來通知你們了，你們為何不當回事？”
“三小姐誒，不是我們不當回事啊，年前雪堆得那般厚，誰也沒想到會幹啊，這如今也實在是沒能料到啊！”
追究對錯已經無濟於事，她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日頭，有些無奈的道：“速速存水，能存多少是多少，有備無患。”
秦管事睜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這現在正春耕，去河裏挑水都得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怕是挪不出人手啊！”
晏歡聽著臉上再也繃不住，她冷冷的看著秦管事，“我且問你，若是數月不雨，沒有水喝幹死了人，秦管事可有什麽法子？”
見秦管事露出難為的模樣，晏歡更來氣了，提前讓人通知下來了也能出現如今這情況，可見這老莊頭是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了。
八成是覺得她不過一介女流，還隻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因而沒把她放在眼裏吧！
她看著坐在田坎兒邊樹蔭下的垂髫稚子，質問秦管事道：“這些孩子才多大，大人尚且能忍一時之渴，可小孩子怎麽辦？他們才多大，做大人的不能瞻前顧後就罷了，卻連庇護幼兒的本事都沒有，生而為人枉之！”
“再者，若是一直不下雨，這田裏的莊稼隻怕也是沒著落的，與其兩邊都一場空，還不暫時停下手裏的活兒，把長遠的事情安排好，事情有輕重緩急，這事兒刻不容緩。”
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當眾疾言厲色的數落，秦管事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奈何他沒讀過什麽書，也不知道如何辯解才好，心下暗暗後悔當時沒把那事兒發心上，才鬧成如今這局麵。
秦管事不敢再狡辯什麽，抹了一把額頭上不知道熱的還是嚇的汗，忙道：“我這就讓他們停下手裏的活兒去挑水。”
圍在一旁的佃戶們再看向晏歡時的神色就帶著幾分先前沒有的敬重了，紛紛說著三小姐言之有理，叫著孔武有力的父兄一起回去拿桶挑水去。
見大家都行動起來，晏歡這才鬆了一口氣。
玉珠拿著團扇搖得氣喘籲籲，晏歡忙拿了過來，讓她歇歇，“這真是二月嗎？瞧熱的！”
銀珠拿著自己的團扇給玉珠搖了兩下，“心靜自然涼，少說兩句話吧！”
晏歡幫不上忙，坐下樹下看著大家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心思卻飄遠了。
等到天色不早該回去的時候，幾個老婦人提著籃子追了上來，“三小姐！三小姐誒！”
晏歡忙叫車夫等等，探頭出來就看見幾個穿著粗衣麻裙的村婦提著籃子站在馬車旁，“三小姐，這是我們自己養的老母雞下的蛋，三小姐別嫌棄，拿去補補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