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拋磚引玉
從事企業管理，尤其是大企業管理的人，麵對棘手事件，通常比一般人更容易想出解決辦法，關雲天就是有名的解決棘手問題的高手，在昌達集團當了近二十年總經理，葉佳怡在這方麵也積累了非常豐富的經驗。
幾位處長聽說有辦法解決監管部門所需的資金，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朝葉佳怡看了過來，“葉總，別管是否合適，先說來聽聽，你有什麽辦法籌集這筆經費？”
葉佳怡也不賣關子，她直言道：“我是做企業管理的，當然是用企業的辦法籌集這筆資金。”
老楊很感興趣，“具體做法呢？你想怎麽操作這件事？”
“這是臨場發揮，現想起來的，具體做法並不一定可行，權當拋磚引玉吧，不妥之處，請領導們指正。”葉佳怡道。
“可以理解，我們還想不出辦法呢。至於不周之處，可以通過討論，補充完善，你先說來聽聽。”科技部門的方處長道。
“我的思路是這樣的，企業每處理一套廢舊蓄電池，有關部門從中提取一定的費用，這筆錢可以由第三方提取，通過財政轉移支付的方式，劃撥給環保部門，作為監管所需的支出。”葉佳怡道。
“這個思路很不錯，但提取的費用出自哪個環節呢？企業處理廢舊蓄電池本身就屬於微利，甚至還要靠政府補貼才能維持正常運轉，企業出這筆錢顯然是不合理的。”楊處長道。
“這筆錢當然不可能出自廢舊蓄電池回收處理單位，那不成了做好事還要被訛詐嗎？”葉佳怡馬上澄清概念。
“哼，這個比喻很貼切！但是葉總，錢從哪裏出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呀！”工信部門的周處長兩手一攤。
葉佳怡提醒道：“不知幾位領導是否還記得財政補貼給企業的資金，那是從哪個渠道籌集的？”
老楊他們部門是那件事的召集單位，他對此還有些印象，“我記得當時也是葉總和關總提出類似思路，通過調研論證後，我們決定在汽車銷售環節征收廢舊蓄電池的無害化處理補貼費用。”
“我覺得環保監管所需的經費，也可以用類似辦法征收，具體征收多少比例，應該由相關職能部門論證後確定。”葉佳怡道。
環保部門的華處長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取大家的發言，這時他插話道：“這種籌集經費的辦法確實很高明，肯定也很有效。雖然我是環保部門的工作人員，但我擔心出現過度監管的問題。”
“怎麽會過度監管呢？”葉佳怡不解其意。
“你想想，環保監管部門為了得到更多的經費，他們必然千方百計盯住那些汽車維修單位和收購廢舊蓄電池的商販，自然容易形成過度監管。”老華道。
“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即使環保監管機構想方設法盯住那些車輛維修單位和回收廢舊蓄電池的商販，就算對他們實行所謂的過度監管，不讓任何一塊報廢蓄電池的失效電解質被丟棄在環境裏，又有什麽不好呢？那不正是你們環保部門和廢舊蓄電池定點處理單位希望看到的局麵嗎？華處，你是不是害怕這樣的過度監管會觸及不法商販的，讓他們感到不自在？”葉佳怡道。
按理說老華本身就是環保部門的一名處長，為環保監管籌集經費，他應該大力支持才對，不知是因為他對昌達集團不夠尊重，葉佳怡對他有所冒犯，還是老華在環保部門主管政策法規，害怕不規範的操作給自己惹來麻煩，總之，他對涉及到昌達集團的議題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麵對葉佳怡的揶揄，老華也說不出什麽，本來嘛，籌集資金的目的，就是要加強對廢舊蓄電池各個環節的監管，為了環境保護，隻要不違法，怎麽做都不過分。
“葉總，我也不是反對通過這種方式籌集資金，隻是想提醒大家，這樣做會不會形成利益鏈，畢竟我是主管政策法規的，考慮問題首先要看是否符合政策規定。”
“謝謝華處的提醒，對於是否符合政策規定的問題，當然應該重視起來，你主管政策法規，請為這件事情把脈，我還可以委托昌達集團的法律顧問團隊，讓他們分析這件事情是否存在法律障礙。但是，你所擔心的利益鏈問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請問誰跟誰能形成利益鏈？”葉佳怡反問道。
“這個嘛，”老華欲言又止，似乎不好開口。
“華處不必顧慮，有什麽問題最好當麵指出來。”楊處長道。
見老華吞吞吐吐，不肯直言，葉佳怡看著他，“華處，你是不是害怕環保監管部門跟昌達集團形成所謂的利益鏈？”
“這個，”老華不置可否。
既然不否定葉佳怡的說法，老華的意思就明白無誤了，但是葉佳怡卻感到不可思議，“華處，你提出了自己擔憂的問題，能否請你分析一下，環保監管部門和昌達集團之間，怎麽可能形成共同的利益鏈？”
“舉個例子吧，比如說監管部門為了得到更多的經費，有沒有可能跟企業合夥，向上級部門虛報廢舊蓄電池的回收處理數量？”老華神情嚴肅地說。
其他三位處長一臉茫然，葉佳怡卻聚精會神地品味對方的意思，“所謂的利益鏈，必須在涉及的所有各方都有益處的前提下才能形成，監管費用從汽車銷售環節收取，我不明白環保監管部門，怎麽能跟昌達集團形成共同利益？”
老華想了想，“如果環保監管部門和企業合夥虛報廢舊蓄電池的回收處理數量，前者就能從政府有關部門得到更多的經費，企業也能得到更多的補貼，這自然就形成雙方的共同利益了。”
葉佳怡笑了笑，她對老華的說法不以為然，“華處，你別忘了無論是廢舊蓄電池的收購，還是昌達集團對它的無害化處理，具體數量將來都要通過第三方機構統計核實，有關部門根據第三方機構的統計結果，給環保監管機構撥付監管經費，並為企業確定補貼比例，在此過程中，環保監管機構跟處理廢舊蓄電池的企業根本不發生交集，我想不出來他們之間如何形成利益鏈？你要說雙方都有將廢舊蓄電池盡可能全部納入正規收購和處理渠道的相同目的，這倒完全有可能！”
老華再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他隻好悻悻地說，“葉總說得有道理，我沒考慮那麽細，忽略了廢舊蓄電池的收購和處理數量由第三方統計的因素，不過我的提醒並無惡意。”
看見老華再次陷入尷尬，楊處長接過話茬，“華處是搞政策法規的，雖然這樣的操作並不違規，但你的提醒很有必要。既然葉總把問題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華處你也可以放心了。”
“其實即使華處不提出異議，凡是涉及到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事，我們也會向昌達集團的法律顧問團隊發出谘詢。多年以來，為了避免惹火燒身，昌達集團做事一直謹小慎微，生怕哪個環節觸碰法律法規的紅線，即使涉及再大的利益，我們認為都是不值得的。”葉佳怡沒那麽客氣，她對老華的提醒並不領情。
“好吧，如果對環保監管所需資金的籌集方式沒有異議，事情就這麽定了，這也算是我們職能部門到昌達集團實地調研，幫企業解決的一項難題。葉總，你們還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嗎？”老楊想盡快結束眼前的會議。
“昌達集團自己解決不了的，好像隻有廢舊蓄電池定點回收和定點處理政策的落實問題，其他事情我們都能應對，就不給各位領導添麻煩了。”
送走了省城來的幾位職能部門的處室領導，葉佳怡跟童博士商量接下來的工作，開口的第一句話，童偉便是感歎這些領導的辦事風格，“以前在科研單位，沒跟這些職能部門的領導打過交道，想不到他們真是願意操心，該自己管的事要管，不該自己管的事也要橫插一杠，他們不覺得累嗎？”
葉佳怡笑了笑，“不這樣，怎麽能顯示出他們是領導？童偉，你是做技術研發的，好歹跟這些人打交道的機會還是比較少，我剛到昌達集團的頭幾年，一直拒絕跟外界，尤其是職能部門的人接觸，這些年稍微適應一些了。”
“哎喲，我看你跟他們說話也不怎麽投機。”
“是啊，但是該聽還得耐著性子聽下去，不過要讓我接受他們那種盛氣淩人的說話方式，不管有沒有道理，也不管對方是誰，我都會毫不留情地拒絕。好啦，咱們談談下一步的工作吧，現在到了中試裝置建設的關鍵階段，需要公司怎麽配合？”葉佳怡道。
“不是一直配合的很好嗎？剛才我還想，幸好你跟關總不像那些職能部門的官僚，否則，難以想象。”
“如果我跟關總也像那些官僚，你就不可能從國家級科研單位來到昌達集團這樣的民營企業，即使來了也會走；如果我們也是那樣的人，昌達集團也不可能從一家小公司，發展壯大到如今的規模；再往遠點說，如果關總是那樣的人，我也不可能到這個單位來，這就是事情的因果關係。”葉佳怡道。
“可不是嘛，一個單位工作氛圍的好壞，關鍵在主要領導樹立的風格，你跟關總為昌達集團樹立了務實高效的工作作風，各級各部門自然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至於下一步工作，在向省城來的幾位職能部門領導匯報時，我看他們好像是為中試裝置的延期專程下來問責的，所以，在談到項目經費是否超支時，我故意回避了這一問題，實際上，中試裝置最終有可能突破預算。”
“哦，估計會超支多少？你最好盡快寫份報告給我，把情況說清楚，我拿著報告向董事會要錢。”
“具體數據我會在報告中列出，估計突破預算百分之十，最多百分之十五，算下來也就五百到一千萬吧。沒辦法，項目預算不精確，看來我也沒能脫俗啊！”童偉自嘲道。
葉佳怡擺擺手，“沒什麽，超出預算百分之十幾，已經算是比較精準了。不要自責，也沒有必要對自己過分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