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怕
「青黛怎麼樣？她在鄭家過的可還好？」紫蘇的事基本上說定了，周朦朧就問起青黛來。「端午前我去了趟莊子上住了幾天，離鄭家倒是不遠，不過想想沒讓人上門去。她一個新婦，也不知道在鄭家站穩沒有。」
「呵呵，大奶奶你怎麼就小瞧了青黛了呢。」紫蘇捂嘴笑起來，「青黛就是看著溫溫柔柔的好欺負一樣，不過誰若是跟她過幾個回合，就明白這樣溫吞水一樣的人不是好欺負的了。」
「鄭家就他們一房脫了籍，自然有人眼紅的。不過話說回來，如若不是青黛這樣的，在鄭家也過不來這日子，也當不住家。青黛也不是那樣好欺負的，綿里藏針，在一起處上小半年了，也都曉得她厲害了。」
「時日長了更好說了，妯娌也就現在年輕的時候計較個針頭線腦的，那哪能入我和青黛的眼的？往後，其他幾房沒脫籍，還不得指望青黛他們的多，那明事理的也該心頭清白了，不明事理的大概也跑不了勢利眼了。」
「哦？是么？」周朦朧微微笑了，看來青黛在鄭家也是試過水了。雖然她心裡知道沒有十全十美全無煩憂的日子，但是沒想到千挑萬選的，總還有這樣那樣需要動心計的。不過也好，總好過個個出去都跑回來哭委屈。
說著紫蘇就拿出隨身的小包袱來。「這裡是青黛給大奶奶做的兩身裡衣，我給小姐做了兩件夏天的單褂。」
周朦朧接過來，看到熟悉的針腳，穿慣的面料，心頭熱乎乎的，「你們還做這些幹什麼，我這哪裡少了做針線的人了，真是的，給你們些好料子，都又拿回來，還得貼針線功夫，這可是賠本兒的買賣了。」
紫蘇嗤嗤笑，端起綠豆湯來喝，「這本兒我們願意賠！再說了，拿您賞的東西再還給你做人情，也不知道誰賠本兒了不是……」
周朦朧愕然，忍不住捶她一下，「你這丫頭還是一張壞嘴！」
過了一個月，紫蘇又來了一趟，帶著嚴瑞一起，這一趟就是告辭了。周朦朧以為兩個丫頭嫁出去半年了，該習慣了，但是見到紫蘇一身婦人打扮，素凈俐落的說，「大奶奶，我們要走了。事情都料理好了，東西也收拾齊整了，再三日，就出發了。」周朦朧還是忍不住眼眶裡撲簌簌掉淚。
紫蘇匍匐下來磕頭，雖然她已經不是山然居的大丫頭，不是奴籍了，姿態一如既往的恭敬，「我也不知道過多久能回來，不過會時不時給大奶奶您帶信回來。大奶奶別挂念我，我一定好好和嚴瑞過日子，不給您丟臉。大奶奶您要和小姐好好的，等著奴婢以後帶著兒女回來給你們磕頭。」
周朦朧淚眼婆娑的點點頭，叫趙媽媽抱著小歡顏過給紫蘇看看，遂又給了個輕薄的紅封給紫蘇，裡面是一百兩的銀票。周朦朧冷著臉也不容紫蘇抗拒不收。
「拿著，這是給你們踐行的。不管是做生意還是過日子，你和嚴瑞都記住了，人最重要，人在，什麼都有，人不在，有什麼都沒用。你若是有了身孕，切切不可大意。你好歹也是服侍我懷孕生子一場的，該懂的你都懂，定要好好當持自己。以後回來見我，窮點兒我不嫌棄你，若是病病歪歪的，我可不樂意見。」
紫蘇使勁兒憋著不哭，旁邊嚴瑞跪下給周朦朧磕個頭，「大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紫蘇的。」
周朦朧留他們倆吃飯，讓廚房做著兩桌席面，郭汪氏和劉氏在瀝北樓忙活不在家，就叫了蓮房和包媽媽，加上不當值的陸英和小茴作陪。吃完走的時候，蓮房和包媽媽各自送了二十兩的儀程。
等正走的那天，前胡一大早送他們出了城門。說來往日在瀝州的時候，前胡陪著周朦朧在外面雨打風吹，紫蘇和青黛守著小屋子燒著熱飯熱茶等著。紫蘇和青黛，也就像前胡的姐妹一樣。馬車開動的時候，前胡揣著裝了三十兩的紅包使勁兒塞進去，「窮家富路，這出門在外的，湊一點兒是一點兒。」
紫蘇走了，戚廷岳怕周朦朧心裡不舒服，上衙的時候彎到劉夫人住的小宅子上，特意讓門子遞個話，請劉夫人母女去玉扁衚衕玩玩。戚廷岳進了衙門，讓重樓去街上叫桌做南方私房小菜兒的席面，中午送到玉扁衚衕去，聽說在尚京的名氣不錯，好歹吃個新鮮。
戚廷岳這點小貼心，劉夫人到山然居就打趣了好幾遍，周朦朧事先並不知道，聽了也微微有些臉紅。
「玉娘你把帶給小冉三個女孩子的衣裳送過去吧，我待會遲點再過去看看。」劉夫人說道。
「奴婢陪大小姐一道過去吧。小暖還小不懂，小冉小暖有新衣裳穿定然要高興壞了。」小茴自告奮勇，得了周朦朧點頭。
劉玉娘乖巧的抱著小包袱跟小茴一道走了。
「我看大爺倒是多心了，大奶奶您是心中有丘壑的大女子，哪裡會一點點小事就傷春悲秋個沒完的。」劉夫人端起茶盅就笑起來，「不過就是大爺不叫，我今兒也打算是上門來的。」不然的話，給三個小女孩做的衣裳怎麼就恰好能做好帶來呢。
「我那親家母，這兩天竟然又上門了。」劉夫人嘴毫不掩飾的撇成個大八字，「我家老劉都鬆了口氣了，說是叫我們娘兒倆也不必心心念念嫁去張家了，若是張家看不上咱這樁親事，不做就拉倒。大不了謀個別的地方的外任，到新地方尋個平常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這才沒高興幾天啊。就天天盼著張太太上門來甩我的門罵我的人，我好讓她說不做親的話來，這倒好，前幾天竟然又上門來，上得門來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前頭天天上門來鬧的好像是隔壁老王，她就那麼自顧自的翻篇兒了！」劉夫人眼睛瞪得溜圓，可見心裡的氣堵的厲害。
「自顧自的喝茶說話，也不吵不鬧了，你說哪有這樣的人？」劉夫人咬著牙氣不打一處來。
「啊？張太太這想怎麼出牌怎麼出牌啊？」周朦朧聽著也是一頭霧水。「不提昱親王府了？」不過，現在坊間都是知道了，南山侯府的大小姐嫁到昱親王府，被婆婆和夫婿苛待了，庶子先生出來不說，都瘦的不成人樣兒了！這倆親家的關係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面不合心不合了，張太太還想在這上面作怪那也不對勁兒。
「哪個曉得她怎麼出牌。」劉夫人直擺頭，「我倒盼著她來退親呢，這又粘合上了，您說煩不煩！」
周朦朧呵呵一笑，「您剛剛還誇我心裡有丘壑呢，原來是您找我來訴苦來了。」
劉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就是。我這心裡的苦啊，比苦瓜比黃連還苦。」
「那你就等等看。」周朦朧眼珠子轉轉，「事出必有因，特別是張太太這樣見風使舵的人。她這回又調頭回來，那定然不是平白無故的。您就等著她的后話吧。」
「啊……」劉夫人微愣，「我看她還不如沒有后話，她有后話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周朦朧哈哈笑起來，這倆親家鬥法，都斗出繞口令來了。
兩人坐了一會兒，就往蓮房院子里去，趙媽媽把小歡顏抱著一起跟著，陸英去門子上吩咐，若是中午的席面送過來了，直接送到蓮房那邊，中午主子們就在那邊擺飯了。
戚廷岳下衙回來，剛把馬交給門子上的小廝，一轉身，就看見了垂花門處笑吟吟站著的周朦朧。他笑著問道，「怎麼樣？今天席面可合胃口？」
周朦朧點點頭，「還不錯，口味有一點點甜，不過並不膩，算是清淡。」
戚廷岳習慣性的拉了她的手一道往內院走去。周朦朧頭稍微往他肩頭靠了一下，「謝謝你。」
「咳咳……」戚廷岳沒想到會有這麼「官方」的回復，有些不自然，握著小手的大手緊了緊，「你若是無事，白天也可以帶著蘭姐兒去祖母那裡玩玩，叫個小廝去衙門給我捎個口信，我下衙去接了你們一道回來就是。嗯，過得幾天，我也能請天假的……」
周朦朧心裡甜甜的，暖暖的，有些嬌嗔的皺皺鼻子，「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怕沒人玩不成。你安心上衙。」
戚廷岳不說話，黃昏下兩人的手拉的緊緊的。紫蘇青黛雖然只是婢女，但是都是他不在她身邊的那幾年一直陪著她的人。想到她身邊親近的在乎的人離開了，戚廷岳就心疼她，怕她覺得孤單。
不過，過了兩天，周朦朧就乖乖帶著小歡顏去廣玉山房串門子去了。戚廷岳擔心她，嚴氏也是戚廷岳心裡很重要的人，她們兩個經常做做伴，戚廷岳看著也會很開心的吧。
戚廷嶸和戚廷岍在廚房研究綠豆湯，她們翻了幾本食譜，有百合綠豆湯，蓮子綠豆湯，還有排骨綠豆湯，都想試試，看看到底哪一種比較好喝。周朦朧就隨戚義安和嚴氏逗弄小歡顏，也跟戚廷嶸她們一起擠到廚房裡去了。
自從上次從莊子上回來，戚廷嶸和戚廷岍就對廚藝起了興趣，時不時到廚房跟掌勺的婆子學兩手，有時還會親自下廚做一兩個有把握的菜給嚴氏表孝心。好歹這樣的日子是比以外抄經女紅的日子要有趣多了，也給清靜的院子里平添了許多生動的笑鬧聲。
灶上的百合綠豆好了，周朦朧並不喜歡百合的味道，所以這湯她就不嘗了，讓戚廷嶸姐妹倆自己嘗去，戚廷嶸舀了一小勺到兩個湯碗里吹涼，戚廷岍等不及，就端著自己的那碗自己吹了起來，兩人喝下一口，面面相覷，舔舔舌頭不說話，又小心翼翼抿一口。
「怎麼的？味道不對么？」周朦朧看著她們奇怪的表情問道。
戚廷嶸吐吐舌頭，「是不是百合多了，感覺有些澀。」
戚廷岍偏著頭舔舔舌頭，「不，我覺得是不是冰糖放少了，不夠甜的原因……」
……周朦朧表示無語，糖和百合都不是她愛的口味，她給不出個建設性答案來。
這時帘子突然被大力一撩，嚇得周朦朧幾人回頭瞪著來人，這樣冒冒失失的到處闖，太沒規矩了。一看卻是陸英，她步伐有些混亂，還有些喘氣。
「怎麼了？」周朦朧臉色冰冷，陸英向來穩妥，怎麼這時候這樣反常了。在廣玉山房她不多說什麼，回玉扁齋，卻是該領罰的。
陸英看見周朦朧的冰寒面色，也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咚」的一聲跪下。「大奶奶，小姐……小姐在園子里玩兒，二奶奶喂小姐吃糕點，奴婢們不讓二小姐吃，二小姐非要吃，二奶奶又非要喂，攔不住……」
周朦朧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手指微微發抖。戚廷岍的湯碗卻已經跌在了地上成了碎片，滾燙的湯水順手流下她都忘記驚呼。
「跪什麼跪，快帶我去。」周朦朧神經緊繃，已經邁步往外快速走去，陸英連忙爬起來跟著跑，戚廷嶸和戚廷岍對視一眼，默契的快速跟上。
剛出了廚房，周朦朧已經到游廊的身影迅速折回身子，看著戚廷嶸眼神里全是制止，「你們別跟我去，在這兒守著，不要驚動了祖母。」
戚廷嶸連忙鄭重的點頭，周朦朧和陸英才拎著裙擺小跑著出去了。
路上陸英喘著氣兒迅速將情況小聲說明，「本來是侯爺帶著小姐在園子里放風箏……線斷了，小姐哭了非要要，侯爺就讓跟著的小廝去旁邊的院子撿風箏……好半晌也沒回來，小姐哭……侯爺心急了，就說親自去看看，讓奴婢們看著小姐玩兒……」
「沒想到二奶奶也來了園子里，還拿著一盤子白糖糕……二奶奶要喂小姐吃，奴婢們說小姐不能吃，中午吃飽了……二奶奶還非要喂，還非要抱小姐……小姐又哭著要吃……奴婢們攔不住啊……」
……
周朦朧一路緊緊咬著牙，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兩條腿越想走快越覺得沒勁兒拉不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