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地獄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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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283年3月30日，南極洲，法亞之門地下
李林手提著黑色的皮箱走在最前方，林依琪和楚天則跟在後麵。
兩人的不時好奇的左顧右盼，亦或是跺一跺腳，看看腳下流淌類似水銀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在通道的兩側，隨意的擺放著記憶，或者說靈魂的結晶石，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才能看出原來它們每一枚都亮著淡淡的熒光。
就好像點點繁星，將整個通道映照的如夢幻世界一般。
忽然，李林冒出了這樣一句話：“這是我第一次帶你們來這裏吧？”
“嗯。”
這時林依琪有些疑惑地說道：“我們為什麽不直接傳送到目的地啊？”
“我覺得這段路還是用腳一步步走比較好。”李林回答道。
“每一任李林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來這裏走一遍。”
“我曾經以為自己多麽特殊，因為我吸收了所有前任的記憶也沒有瘋。”
“但是，沒有，我除了更加自我一點以外，和前十六任沒有任何區別。”
“也許我早就瘋了。”
楚天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李林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或者說今後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奮鬥？”
“樂園！真正的樂園！”
看著李林的樣子，楚天不禁說道：“要是那麽希望建立一個你心目中的樂園，為何不多使用幾次你的能力？”
聞言，李林突然停了下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左前方一堆小山包一樣的靈魂結晶：
“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楚天轉頭看向林依琪，隻加林依琪歪頭道：“靈魂結晶？”
李林回道：“這是1674年前我犧牲的夥伴。”
他攤開手，在原地轉了一整圈：“還有整個通道中，這些，都是古往今來，跟隨著我的理想與我一統奮鬥，或是因我們而死的無辜者。”
這時李林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捧地麵上水銀似的液體：
“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次兩人都搖了搖頭。
“每一千塊兒這種靈魂結晶，隔上一百年便會融化出一滴這種不知名的液體。”
“現在，它已經漫過我們的腳底了。”
“你說我如果隨隨便便修改這個世界，對得起為了理想奮鬥一生的他們嗎？！”
這句話，李林近乎是喊出來的，大概這是他這十幾年中唯一一次這樣叫喊著說話。
……
“再說這樣建立起的樂園，人們終究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推翻的。現在的思想水平，還有生產力，科學技術水平都達不到我心目中的要求。”
李林一步步的前進著，目光掃視著兩旁的結晶：
“所謂社會製度，永遠是跟隨著生產力而前進的，超前還是落後，都會造成悲劇。”
“我，還有他們所做的，就是一步步引導人們向著樂園前進，同時糾正那些不合時宜的製度。”
這時楚天突然發問：“你為何要做這些事情？是管理者的責任？”
李林回到：“不是，最開始連契約者都沒有，管理者這個職務自然什麽工作也沒有。”
“最開始的話，應該是出於趣味吧，第一任李林，和你類似的穿越者，突然到了一個蒙昧的世界，手裏還擁有著法亞之門給予的權利和力量。”
“他可能會覺得，引導一個文明的發展是有趣的遊戲，反正他有著無限的壽命與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在這個不知道有沒有神明的世界，他就和真的神明無異。”
“但他忘記了自己並不是神明，作為人類有著那個名為感情的東西。”
“我不可能對像真正神話中的神明那樣毫無感情，對身邊夥伴的更換和死去無動於衷。”
林依琪突然冒出來了一句：“以你的能力，應該能讓你的夥伴複活甚至永生吧？”
“可以。”李林回道，“但是，對絕大多數正常的人來說，永生都是一種折磨，包括我。”
“於是他找到了繼任者，然後隻會偶爾醒來看看，平時基本都在沉睡。如此循環往複十七次，隻有記憶和意誌被傳承了下來。”
“這項引導不知何時就成了我們存在的意義，成為了使命，成為了背負萬萬人遺誌的悲願。”
林依琪反駁道：“可是可是，我前段時間查了烏鴉的資料，他這麽多年都活的很開心，對永生依舊保持著絕大的熱情。”
李林回道：“我當時說了，是絕大多數正常的人，人類人口基礎這麽大，出現什麽樣的奇葩都是有可能的。”
“你還不如去查一查他所建立的真理會裏麵其他人，最初的一兩百年他們對於這種永生也感覺很新奇。”
“別說是活了幾百年的人，就說是活了幾百年的豬，那也是一頭看破了世間一切的豬。失去了新奇感，巨大的認知的量讓他們對於一切見聞都變得波瀾不驚。”
“漸漸的，他們再也找不到能給自己帶來趣味的事情，沒有了所謂的死，那麽生也就失去了意義。”
“這樣的無趣的世界，對‘永生者’來說，又和地獄有什麽區別呢？”
“我不覺得人們會感覺世界無趣。”楚天有些不讚同李林的說法。
他說道：“現在的世界日新月異，網絡上的新奇事物永遠都不會讓人感到乏味。”
“你可以試試。”李林攤了攤手，“反正你是契約者，能夠活到那個時候的，然後我就又多了一個教育後來人的例子。”
……
三人繼續前行著，這時就練平時最為跳脫的林依琪都很安靜。
通道中隻有腳步，和李林幽幽的聲音：
“無論何時，人類都要同時心懷著對權威的敬畏，和敢於反抗權威的心。”
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拔高了自己的聲音：
“心懷自由美好，樂園終將到來！”
總年齡四十多歲楚天沒有那麽容易接受一種新的思想，他皺著眉頭道：
“你就如此堅信自己所走的道路是正確的嗎？”
“嗯。”李林點了點頭，“我已經使用法亞之門，模擬過成千上萬次了，不然我也不會這樣堅定。”
“有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太過投入的騙子，每一次向新的夥伴宣傳我的理想的時候，就像樂園真的建成了一樣。”
“我們的夙願終有一天會實現。”
李林一字一頓的說道：
“終有一天，我會不需要欺騙的向他們說出這些話。”
楚天似乎被這段沉重的曆史壓的喘不過氣來
“我今後，也會成為這裏的一員嗎？”
李林歎了一口氣，攤了攤手：“誰知道呢，好好的活下去吧。”
這時李林突然轉過身，拍著楚天的肩膀，煞有其事的說道：
“對了，你有沒有興趣改個名字叫李林？”
楚天一臉疑惑道：“為什麽叫我改名？”
“因為繼承法亞的管理者的職務需要李林這個名字，而我有點羨慕前十六任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有點像退休了。”
“先不說為什麽繼任管理者的條件是叫李林……”楚天愣了愣，“這也太突然了吧。”
“哈哈，開個玩笑。”
李林笑道：“繼任管理者職務很重要的一條條件就是名字叫做李林，這確實是個槽點，我當初也是一種被欽定的感覺。”
然後李林擺正了臉：“那我再問你一遍，你願意接替我的職務嗎？”
楚天思考了十幾秒，同樣擺出了嚴肅的表情搖了搖頭：“我不願意。”
李林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好吧，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楚天回到：“因為我是個傻子，而你們這些聰明人都活的很累的感覺。”
聽到楚天的話李林笑了：“那我隻能說……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
他們三人好像已經走了很久。
這是一條曆史的道路。
……
“這一堆，是284年前建立帝國那一戰。”
……
“這一堆，是18年前，我們出征深淵那一戰。”
……
李林將皮箱打開，一整箱晶石被堆在了地上，讓這個通道變的更長了一點。
他將口袋裏最大的那塊兒蔚藍的水晶擺在了最高處。
嗬，又是一座新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