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現在，摘下那果實
人生定製公司最新章節
李林的童年和絕大多數的孩子都不一樣。
他自出生就被寄養在這個叫作“研究所”的地方。
所以他的童年回憶裏，全部都是研究所那金屬製的牆壁、一道道無法打開的電子門、單調到洗多少遍都沒有人能辨別出來純白衣褲、披著仿生外皮的育兒機器人、同樣外表隻是換了係統的教育機器人、那些與他一樣被寄養在這裏的孩子.……
當然，還有每一個研究所都必不可少的，名為實驗品的“東西”。
這所研究所的全稱就叫作“研究所”，並沒有什麽響亮的招牌或者遠播在外的名聲。
但作為帝國最大的科技公司，四葉草生物科技下屬的秘密研究機構，並不需要名聲在外就能獲得資金和研究資料。
而且，既然是秘密，所進行的實驗和研究自然不是什麽能夠向大眾公開的東西。
比如被人們所熟知、厭惡以及畏懼的人體實驗。
還有更多隻要能被人類想象到，但在人類社會中的倫理所不容的實驗，都被放在了這個叫做研究所的機構。
李林在成為契約者後，有幾次離開過這個深藏在地下的研究所，在地上的江市中打探過一二。
不出意料，這裏的市民們甚至都不知道在他們的腳下，除了地鐵、車庫和地下商場以外，還有著研究所這樣一個如同蟻穴般龐大而複雜的地下建築群體。
很幸運，李林並不是作為實驗品生活在這裏，否則這便是另一個故事了。
因為他的父母在這裏工作，所以他才被寄養在這裏。
當然，說的好聽了是寄養，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些孩子是組織上為了防止研究人員逃跑或泄密而留下的人質。
不過這次，組織上顯然是多慮了，李林的父母完全就是所謂的研究腦，兩人估摸著是把曾經合力創造了李林這麽一個孩子的事兒給忘了。
這十八年來，李林從來沒有被探望過一次，更別是說收到什麽禮物了。
十八年後，李林簽了一份保密協議，拿了不少平民所繳納的稅款和一個帝國男爵的爵位，離開了。
……
帝國曆265年6月28日，上京
冬至剛剛過去一周，也許是作為這個腐朽帝國首都的緣故，上京的空氣總是像有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呼嘯著的冷風也與這陰霾狼狽為奸，不但沒有將其吹走，而且還為人們衣袖的縫隙處更平添了幾分寒意。
上京的冬天並非一向如此。
近幾年，帝國對‘疑似反抗者’的打擊愈加嚴厲，也許不經意的一句笑話都會被isc‘請去喝茶’。
天空中時不時響起幾聲驚雷，催促著人們回家的腳步。
也許是暴風雨快要來了吧。
站在顯然是有些年代的金屬防盜門前，李林撫摸著手上那把帶著鏽漬的鑰匙。
這是他得到的第一份，也是近十九年來唯一一份來自父母的禮物。
一棟上京的老式公寓。
在寸土寸金的上京，這無疑稱得上是一份巨大的饋贈。
在得到這把鑰匙的同時，他就被告知了自己擁有處置這棟公寓連同腳下土地的任何權利。
這份來自父母的禮物也成為了李林所謂的封地，無論他是賣掉，還是推到重建些什麽等等，都沒有任何關係。
被一堆高樓大廈包圍著的老式六層公寓樓.……聽起來倒是很可能出現什麽無良開發商叫人來強拆、征地、潑糞、威脅、毒打之類的劇情。
但是，並沒有。
因為李林是貴族。
即便是地位或者說權利更高的貴族，也不會對他出手亦或暗中使什麽絆子。
倒不是貴族內部有多麽的團結，作為唯一一類能被整個帝國的人類厭惡的群體.……
（isc最起碼還是受貴族喜歡的）
貴族內部也有著一套自己的‘遊戲規則’，誰若是被發現破壞規則，便會被群起而攻之。
以利誘之的倒是有，這幾次來聯係李林的人開出的價位也是越來越高了。
不過李林心中從來沒有要賣的打算。
這裏是他的房子。
因為隻有這裏他的父母二人留下的痕跡。
李林伸出手，剝開那為了防止雜物進入鎖孔而貼上的膠紙。
手中的鑰匙插入後輕輕地旋轉，老式的鎖芯時隔多年再一次發出了清脆的鳴響看來是缺潤滑油了。
最終，門被輕輕打開，這間塵封多年的公寓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李林輕聲說道：
“我回來了。”
回答他的隻有灰塵和四散逃開蟑螂……
看來最近這幾天得找個時間好好打掃一下，李林心想。
即便如此，這裏也根那個拋卻了屬於人類一切的良知與下限的研究所不同，是隻屬於他的房子。
這裏是他的家。
這時，一隻飛起的蟑螂和李林的臉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
這隻蜚蠊目的節肢動物不僅打斷了李林的回憶，同時還讓他了增加了一條也許很冷的知識。
蟑螂這種昆蟲原來是會飛的……
看來必須在今天好好打掃一下了，李林心道。
……
帝國曆265年7月1日
李林把手上剛吃完的炸雞骨頭，以一個漂亮的曲線投進了垃圾桶中。
在那些監控的人眼中，他就是那種窩在了父母留下的公寓裏混吃等死的家裏蹲。
這幾天他突發奇想，試著和研究所裏的幾個孩子，還有其他什麽東西聯係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沒有被牆，成功了。
其實，混吃等死這四個字用的很是精髓。
這三天，李林還真的是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房間，吃的有外賣無人機送到窗口，家務有保潔機器人做，就連垃圾也可以叫它們送走。
隻要你換一個電子門鎖，然後給那些機器人進出的授權的話。
在這個時代，隻要有錢，真的可以躺在床上一輩子。
所以組織上對他的定位大概是“人畜無害”這樣的，所以他和研究所內部聯係一下也不會被禁止吧……
李林的嘴角微微翹起，拿拇指和食指提起了一個同樣是外賣送來的蘋果。
他旋轉手腕，在窗口投進房間的光下端詳著這個號稱“純天然綠色無汙染”蘋果。
又大又紅的蘋果表麵泛著油光，李林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從上麵刮下來一層蠟。
估計為了這樣的品相，在蘋果生長過程中也加了不少的各類藥物。
這是李林從掛靠在某個貴族名下的一個水果店買的。
“反正是賣給那些平民吃的，就算真的有誰吃出問題，也沒辦法翻起什麽大的浪花。”這大概就是那家店老板的想法了。
底層平民最大的錯覺就是他們擁有著輿論，可實際上，輿論從來不是給平民服務的。
別忘了，網絡和媒體都掌握在那些貴族和富人手中！
“真是.……”
李林搖了搖頭，然後全然不顧自己剛才的判斷，對著蘋果咬了下去。
“肮髒的時代。”
也不知道，一個知道了蘋果裏加過料的人，是以著什麽樣的心情吃下的這一口。
也許是節約食物？
這時，李林打開了一支錄音筆開始播放。
“卡塔.……卡塔卡塔……”
敲擊鍵盤的聲音自這支昨天來訪的家政機器人留下的，來自組織的錄音筆中傳出。
這段錄音長達十幾分鍾，卻隻有單調的機械鍵盤敲擊聲。
“卡塔卡塔.……卡塔……”
但認真去聽的話，倒是能感覺出其中有著一種特殊的節奏。
這便是李林現在加入的這個反抗組織的聯絡方式，在這個每個人連“聲紋”信息都要錄入網絡的時代。
在這個什麽信息都被isc的智能天網監控著的時代，這是他們最後的秘密。
按照流程，李林本應該刪除上一段錄音。
但他思考了片刻，手指便從格式化鍵上移開了，直接按下開始，錄製自己的那段。
他一下下的叩擊著牆壁。
“咚咚.……咚.……咚.……”
‘默者’從不開口。
做完這一切，李林拿出手機點開app，叫了一輛打掃的保潔機器人。
不到半個小時，機器人來到了李林的房間，在李林選擇了“扔垃圾”選項之後，那個機器人的背後彈出了一個大框。
李林把那支錄音筆往垃圾筐的側壁上黏了上去現在機器人基本都是自動操作，除非出了什麽問題，於是他又把手中的蘋果核對準了放出收回背筐的機械臂的縫隙，狠狠地塞了進去。
在離開收回背框時，機器果不其然開始報錯，李林看著漸漸遠去的機器人，笑了。
現在，正是摘下那果實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