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一路向北
卻在此時，自空中落下兩道流星，閃閃的亮光劃破漆黑夜空，落入兩人戰場。
只聽「叮叮」兩聲，江寧猛地睜開眼睛，嫪無忌好像被線牽著的木偶，搖搖晃晃的向後退著，甚至連穩穩握在手裡的劍也脫手掉在地上。
「嫪無忌，你倒是越來越狂，不知我這峨眉山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凌厲的女聲質問。
隨之，一道倩影緩緩飄落，一襲素衣，一瀑長發，還有一股淡淡的香燭味。
這人就落在江寧身前，用瘦弱的身體擋在那裡，卻讓人覺得那樣高大，高不可攀。
嫪無忌出身的望著地上自己那把劍，還有不遠處的兩枚菩薩鏢，良久，他道出了來人的姓名。
「千手觀音，唐華！」
唐門暗器，悠悠千年，江湖上本沒有菩薩鏢，這是唐華自創的一種武器。
實際上，這只是普通的圍棋棋子，沒有稜角，沒有鋒芒，因唐華大慈大悲而得名，歷來唐華出手只傷不死，所以江湖人送尊稱千手觀音。
江寧本已彌留，聽聞千手觀音大名，定睛看去，好一個不施粉黛的美人。
早已年過四十的唐華美在氣質，並不是高貴美艷，亦不是空靈高深，那是一種任誰看了都會當成鄰家姐姐的氣質，清麗，溫潤，讓人只覺得無限親近。
「唐華，你什麼意思！」嫪無忌持起長劍，厲喝道。
「你不好好在絕世樓呆著，跑到我峨眉山下猖狂，我倒要問問你什麼意思！」靜華師太的聲音高了一些，依舊凌厲。
看得出靜華師太是氣到了極點，而且嫪無忌也實在令人厭惡，不然以她的菩薩心腸是不會如此大聲，如此咄咄逼人。
「這人殺我絕世樓門人，我是要找他算賬。」嫪無忌故作鎮定。
「笑話。」靜華師太冷喝道：「你絕世樓的事，非要跑到峨眉山來處理？貪人家的八荒神器就直說！」
「哦，我知道了。」嫪無忌恍然大悟，笑道：「這小子是獨孤無常的弟子，你是念當年老相好的舊情，這才出來搭救的吧。什麼千手觀音，什麼道門高人，一肚子男盜女娼，不過欺世盜名罷了！」
此言一出，靜華師太本來就緊繃的表情變得更加陰冷，抬手之間，一枚菩薩鏢應聲飛了出去。
那速度當真是快如閃電，饒是嫪無忌這等高手都無暇反應，便被直接打入口中，打碎了一嘴牙。
「唔……唔……」嫪無忌捂著嘴巴，吐出鮮血和碎牙，提劍便朝靜華師太殺去。
靜華師太不急不忙，這次乾脆連手也不抬了，咻咻兩聲，又是兩道菩薩鏢。
嫪無忌左劈右砍，突擊的過程中又使出了劍刃風暴，肆虐的風暴直接絞碎菩薩鏢，帶著濃濃的殺意朝靜華師太襲來。
靜華師太接連打出十幾招，皆無法阻擋嫪無忌攻勢，咬牙，腳尖輕點。
靜華師太也躍了起來，拂袖一片鏢雨，卻還沒完，她彷彿克服了地心引力，踩著空氣在空中轉了起來。
每轉一圈，就有一片菩薩鏢，眨眼間鋪天蓋地都是潔白色棋子，一層接著一層，層出不窮。
這邊是千手觀音的絕技，漫天花雨。
而她所施展的輕功，江寧似乎看到了二師父的影子，有點疾風步的味道，又夾雜著武當梯雲縱。
棋子形成一層層巨網鎖向嫪無忌，打在劍刃風暴上，前幾波被悉數絞碎，漸漸地就有菩薩鏢突破風暴劍氣。
每一枚菩薩鏢的突破，劍刃風暴的速度就要慢幾分，後面的菩薩鏢也就更容易突破，惡性循環，直到嫪無忌被打落之際，已有百枚棋子衝過劍氣。
這些棋子都被打在嫪無忌身上，一枚就是一個窟窿，嫪無忌被打的跟蓮藕似的，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哼，往生去！」空中，靜華師太低喝一聲，抬手打出最後一枚菩薩鏢。
長劍落地，眼見嫪無忌就要被封喉，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從旁飛出另一道流光，凌空擊碎了那枚菩薩鏢，也就是那枚棋子。
那流光勢頭不減，又飛出很遠才釘進牆面，只餘下末端的羅漢紋。
「八臂羅漢。」青衣瞳孔猛縮，抬頭望去。
一個身穿藏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此人身高體長，雙臂過膝，儼然就是傳言中的八臂羅漢。
傳說此人天賦異稟，小時候放牧圈羊，練了一手百發百中的石子彈，後來加入唐門外門，不過三年便進入絕世樓，號稱暗器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
再後來的事情青衣也不太清楚，反正她從未見過此人，但他的傳說被人傳頌，久久不絕。
「靜華師太。」八臂羅漢並沒有表現出敵意，反而是很恭敬的樣子，「我們活佛有令，不得為難江南戰神江寧，所以我只是受人之託來帶走嫪無忌。」
八臂羅漢的家裡和密宗有些關係，本身也篤信佛法，也算半個密宗弟子，當年靜華師太力挫絕世樓十大高手之中就有他。
戰敗后的八臂羅漢便正式進入密宗，深居簡出，極少與絕世樓來往。
這次他是被新晉活佛派來保護江寧的，沒想到就趕上靜華師太開殺戒，畢竟絕世樓對他有傳道授業之恩，這才出面平息干戈。
同是佛門中人，靜華師太本是慈悲之人，也沒有過多為難，揮揮手便放了嫪無忌。
「釋迦摩尼佛！」八臂羅漢俯身向靜華師太致意。
接著，八臂羅漢轉身，蜻蜓點水般，幾下便離開了。
嫪無忌自知不是對手，緊隨八臂羅漢而去，現場只餘下哥老會的袍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把目光投向劉虎。
「撤！」劉虎嘆了口氣，帶著殘兵敗將也退了。
靜華師太雙手合十，閉著雙眼，念了一段《往生咒》，之後才注意到江寧。
「你就是江南戰神吧。」靜華師太打量一番，微微點頭，有讚歎之色。
「叫我江寧就好了。呃，唐姨……」江寧試探性的找到一個稱呼。
靜華師太早年間與獨孤無常有段緋聞，按理說就是江寧的二師娘，但這樣稱呼顯得輕佻浮躁，江寧只能退求其次。
「出家人早已斬斷紅塵，再無過往，貧尼道號靜華。」靜華師太笑了笑，並不在意。
「師太。」江寧恭敬的鞠了一躬，這才道：「晚輩這次來峨眉有事相求。」
「哦？但說無妨。」靜華師太依舊微笑。
江寧解開早已血紅的布條，抱著小漁兒，伸手抹掉她臉上的血痕，可越抹越臟。
鮮紅色和白嫩的臉蛋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揪心，讓人痛徹，她的世界里本不該有這些。
「師太，她叫小漁兒，我二師父推薦她拜入你的門下學藝。」江寧說著，拍了拍小漁兒的腦袋，「小漁兒，快問師太好。」
「爸爸，師太不是沒有頭髮的嗎？」小漁兒痴痴地看著靜華師太。
當日江寧將學藝一事道給陳玉蘭之後，陳玉蘭就跟小漁兒講解了一些關於峨眉、尼姑的知識，小漁兒天真的以為所有尼姑都是光頭，並非眼前這個長發飄飄素裝淡雅的溫柔大姐姐。
「咳咳，有些是可以留頭髮的。」江寧眉頭跳了跳，不知該怎麼解釋。
削髮只是修行的手段之一，發只是形式，四大皆空無相才是本質，當然也不排除唐華本身六根未靜。
「你二師父？」靜華師太稍顯疑惑。
「哦哦，就是殺神獨孤無常。」江寧解釋道。
此言一出江寧就後悔了，方才靜華師太痛下殺心就是因為嫪無忌不開眼提到了獨孤無常，如今自己又如實道出，恐怕人家為了避嫌會斷然拒絕。
「你叫小漁兒？」靜華師太說著，蹲了下來，拇指輕輕刮蹭著小漁兒的臉蛋。
同時她也看著小漁兒那雙眼睛。
「師太好。」
「恩，很有靈性。」靜華師太說著，站起身來，「想我遁入空門數十載，能有幸收此佳徒，也是造化啊。」
「那個……」江寧有些難為情，但還是直白說道：「二師父的意思是讓她跟您學暗器功夫。」
「練武，先要煉心吶！」
靜華師太沉吟片刻，牽著小漁兒的手，「快跟爸爸再見。」
小漁兒咬著手指，眼眶裡滾動著兩輪晶瑩，委屈的都快要哭了。
不過很快，她似乎是堅定了，帶著哭腔喊道：「爸爸再見！我會快點學到本事，以後由我來保護你和媽媽！」
寧靜的夜空下，小女孩牽著美麗道姑的手，嗚咽著，最終消失在繚繞的峨眉山路上。
江寧捂著臉一直沒有說話，良久，他狠狠的搓了幾下，放下手的那一瞬，青衣看到他通紅的眼眶裡的不舍和眷戀。
「青衣，你跟關閻回通州吧。」江寧淡淡說道。
「那你呢？」青衣想了想，點頭，又問道。
「我要去燕京。我親手闖下的禍，就由我來親手彌補！」江寧說道。
一旁，關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開口，「師弟，那我……」
「有機會的，一定有機會的！」江寧忽的笑了。
……
當夜，江寧乘火車來到最近的宜昌機場，又在軍區辦理了一些手續，把貼著軍方封條的大夏龍雀帶上了飛機。
江南戰神的北上之途就此拉開序幕，沒有歡送，沒有排場，僅僅是江寧一個孤單的身影。
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場奪嫡之旅，一場復仇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