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把她弄丟了
那隻手,到最後也沒有打下來。
因為急救室上面的燈滅了,呂楚燃推開門,摘掉口罩見到這一幕就疾步走了過來,攔住了雷公的手。
他不敢相信,安城向來以疼愛女兒到旁人無法忍受而出名的雷公,有一天會伸手打他放在心尖上的寶貝。
「雷公,」他壓制住震驚,面露微笑道,「夫人無礙,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呂楚燃審時度勢,沒敢替心寶說話。
雷公冷哼,瞪著心寶的眼神是明顯的厭惡憎恨。
他派了幾個保鏢護著尚在昏迷的孔月茹,在醫護人員的陪同下,往VIP病房走。
雷公命令守在一旁擔心不已的牧叔,「把東西拿給她。」
牧叔著急,「雷公!」
「你也要造反?!」雷公大怒。
牧叔不敢再違抗他,將皮包里的文件遞給心寶。
心寶不解的拿過來一看,當她的視線掃到最底下一行字時,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蒼白,震撼,驚駭。
「這、這不可能。」
心寶沙啞的嗓音顫抖到無力。
呂楚燃也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反應和心寶無異。
雷公的眉目藏著濃稠的陰霾,眼眸里像淬了寒冰一般。
「從我把你抱回來開始,不管多少人勸我帶你去做親子鑒定,我都嚴厲拒絕,因為我對你母親是絕對的信任,但是沒想到,我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種!你母親當年拋棄了我,你同她一樣的下賤!」
雷公聲音冷厲如魔。
心寶渾身顫慄,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快要將她摧毀,讓她徹底崩潰。
「那我是誰的女兒?你就是跟我生氣,才會這樣說,我不相信你的話!你在騙我!」
心寶把那些報告扔在地上,雙目通紅似血,「你在騙我!」
她轉身快步的跑了。
這裡,她真的呆不下去。
與其說心寶是在和雷公耍脾氣,不如說她是在逃避。
這一晚,從爸爸口中,她已經聽到太多太多要把她的心都傷碎的話。
她叫雷心寶,是從她懂事以來就知道的事。
她的爸爸叫雷鳴,是她的世界她的天。
可是突然的,告訴她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夢,她是一個父母不明的野種,她真的無法接受。
原來,有雷公的疼愛,她尚且還有著自卑的心理,如今……
她到底是誰?
……
雷公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深邃的眸子波瀾不驚的。
他邁著沉穩的步子往孔月茹的病房走去。
牧叔深深的嘆氣,跟了上去。
急救室門前,只剩下仍杵在震驚狀態的呂楚燃一人。
他猛地回過神來,趕緊給薄寒初打電話。
裡面傳來「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不發接通。」的聲音
媽的!
呂楚燃暗罵一聲,又撥了溫佳歌的號碼。
他邊往外走邊脫掉白大褂,等溫佳歌的手機也是打了三遍都沒人接聽時,他已經跑出去醫院開始焦急的尋找不見了的心寶。
……
漫無目的的大街上,心寶跑得跌跌撞撞。
她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裡,只覺得滿目都是黑暗。
直到肚子里的寶寶抗議,又開始擰勁兒的疼時,她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步履蹣跚。
天大地大。她原來是最多余的那個人。
既然如此,爸爸當初為什麼要把她抱回來?
不……
這個念頭剛一從腦海里升起,心寶就驚慌把它排除。
這20多年來,是她過的最幸福的時光。
如果,她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那麼她萬分感激上天下錯的一步棋,讓她能夠承歡在爸爸膝下。
現在,她曾經所擁有的一切終於被收回……
此時此刻,心寶孤獨的就像茫茫大海上的浮萍,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她出來的匆忙,身無分文,只帶了手機。
心寶慌亂的滑亮屏幕,將爛熟於心的號碼一個一個的按下去。
那邊響了好久才接通。
「喂……」
她帶著濃濃沙啞的嗓音剛剛響起,就聽那邊代夢惠柔婉的聲音道,「哪位找寒初?他在洗澡。」
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嚨里,心寶覺得她全身僅剩的力氣也被盡數被掏空。
手機,掉在地上,也渾不自知。
她麻木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從她身後疾駛過來一輛商務車,車門開,跳下來兩個健壯的黑衣男人,拿沾了乙醚的毛巾捂住了心寶的嘴。
刺激性的氣味讓心寶瞬間失去了意識。
那兩個男人抬起昏迷的心寶就上了車。
車子絕塵而去。
……
醫院病房。
孔月茹慢慢轉醒,她額頭縫了幾針,麻藥勁兒還沒過,所以倒沒覺得有多疼。
她剛一睜眼,就看見了坐在病床邊的雷公,淡漠如水的臉上有一絲鬆動,她微微移開了視線,又閉上了眼睛。
雷公看孔月茹醒來卻不願見到她,嘆氣,嗓音有些啞,「小茹……」
孔月茹睫毛顫抖。
她有多久沒聽到他這樣親切的喚她的小名。
一時悲從中來。
雷公自嘲一笑,眉眼間籠著疲倦,「你是對的,我追求懷念了半生的人,到頭來竟欺騙我最深,心寶她,真的不是我的女兒。」
孔月茹冷冷一笑,毫不遮掩。
雷公也不在意她的態度,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這麼多年,你恨透我了吧?」雷公蒼老的笑。
但,不管他說什麼,孔月茹始終不發一言,沉默的對待他的愧疚。
天已大亮,雷公一夜未睡,神色是深深的倦,「我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來。」
孔月茹不理會他。
「醬肉小籠包,好嗎?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就能吃整整一屜。」
想到往事,雷公輕笑。
孔月茹翻身背對著他,背影微微顫抖。
雷公伸出手想拍拍她的後背,可,手在半空中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下,他站了起來,離開了病房。
病床上,孔月茹漸漸的睜開眼,眼眸幽深,但最低處,是點點喜悅。
……
呂楚燃也找了心寶一宿,最後卻無功而返。
他先去了薄寒初現在的住處,暴躁的不停的按著門鈴,開門的是薄寒初。
灰色的短袖,白色的褲子,簡單的家居服卻襯得他容顏英俊迷人。
只是,他的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白。
呂楚燃皺眉,「你生病了?」
「感冒,你來幹什麼?」薄寒初有些不耐煩。
呂楚燃聽他提起,頓時氣急敗壞起來,「你他媽的好意思說,手機是擺設嗎?我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你知不知道心寶出事了!」
薄寒初眸心一縮,揪著他的衣領,嗓音寒冽,「她怎麼了?」
呂楚燃簡直要翻白眼,他好心好意的跑了一宿,居然被他這麼對待。
不過事態嚴重,他也來不及跟他計較,連忙把昨天晚上的事跟他說了。
到最後,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已經感覺到薄寒初渾身的氣息森冷到極致。
他狠狠一拳打在呂楚燃的腹部,「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
顧不上其他,薄寒初奪門而出。
呂楚燃疼得彎了腰。
心裡臭罵他,我他媽的給你打電話時,你幹嘛來著?是不是沉溺在代夢惠的溫柔鄉里?
想到這兒,呂楚燃突然渾身一震。
如果在心寶悲傷難過、懷著身孕在黑夜的馬路上孤獨的無處可去時,薄寒初不但沒有在她身邊,還陪伴著另一個女人……
那無論如何,哪怕心寶再愛,再不舍,他們之間恐怕也不會有好結果了。
昨晚,聯繫不上的還有溫佳歌。
呂楚燃覺得小妖要是知道心寶的事,會比薄寒初對他發的火更嚴重。
連忙往小妖的公寓那裡去。
可是,當他趕到樓下時,見到的是他的小妖挽著齊家函的胳膊,倆人有說有笑的從小區里走出來。
小妖清冷的臉上,是他許久未見的溫柔笑意。
雙腳像是灌了鉛。
他忽然不想上前去,轉身,逃離的狼狽。
溫佳歌突然一停,納悶的往右邊看去。
齊家函捏了捏她的鼻子,溫柔的問道,「怎麼了?」
溫佳歌搖了搖頭,怎麼感覺有人在看她?
想必是錯覺,一笑,又開始跟齊家函討論一會兒去哪用餐了。
……
心寶不見了。
薄寒初幾乎找遍了全城,都沒發現她的蹤跡。
他最後到水木春城,孤注一擲的認為,心寶可能來找秦南澈了。
尋找了一天,薄寒初的心開始沒底,到現在,他寧願心寶真的和秦南澈在一起,也比他找不到他的小寶容易接受的多。
秦南澈正好買完晚餐的食材回來,他想小露一手,約心寶來吃晚飯。
剛走到別墅門口,就看見了一身冷漠的薄寒初。
秦南澈溫和的眉目瞬間壓的很沉,語調雖溫潤,但是也極其的淡,「薄總來寒舍有事?」
「心寶呢?」薄寒初直接沉聲道。
秦南澈純澈的側臉漾出一層薄笑,「我還沒約她,怎麼,薄總有意向和我們一起吃晚飯?那怎麼不把未婚妻帶來?」
薄寒初大步逼了過來,眸底寒涼如夜,「我再問你一遍,心寶呢?」
秦南澈看著他被寒霜籠罩的眉眼,嗓音也冷了下來,「她不在這裡,薄寒初,你的意思是,你把她弄丟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