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死亡的哭泣
人看外在永遠分為兩種人,活的比自己好的,活的比自己差的。
但是,對紅玉來說,在她又意識以來,她就將這個世界分成了兩部分,自己和外界。
而在她的看見里,也有兩種人,活的比自己好的,還有凄慘的自己。
她一開始,只是嚮往著藍天還有一口能吃得飽的飯菜。
在競爭的環境里,那個比孤兒院條件還要差的環境里,是不可能給他們所有人吃飽的,想要活下去,吃飽飯,就必須學會掠奪。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只有得到別人的吃的,她才不會餓著,而搶走別人的吃的,對方會不會餓死,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開始下手了,按照她想要的去做。
然而,她失敗了。
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每一個人在吃到自己碗里的東西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些弱者下手,從他們的手裡拿走食物。聰明一些的孩子發現,只有足夠的食物攝入,才能夠讓自己不生病,不發燒,也只有這樣,才能夠活下去。那些在角落裡被欺負的孩子,每天不但餓著吃不飽飯菜,更多的時還是要被指派干各種活,最後,他們很快就見不到這些弱者在這裡了。
不僅僅是紅玉想要活下去,吃飽飯,其他的孩子,更是如此。
他們已經面臨著人生第一需求了,生存,唯有生存,才能夠說以後所有的事情。
紅玉在這漆黑的環境里,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是在哪裡第一次見到司稜的。
她最開始只是一個小布丁,又瘦又小的樣子,乾枯發黃的頭髮,看起來毫不起眼,根本不會想象到她以後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手指每天白皙的要用牛奶泡上許久。
那個時候,她最先送入的就是那個群體的房間里,第一輪的篩選,她就差點被餓死在了那個狹小的屋子裡。
他們每個人的行為都是有監控儀觀測的,就像是一群動物也一樣被關在那裡,只不過,對他們行為的觀測,可不僅僅是為了一場實驗數據,而是從中間篩選出適合生存,適合這個黑暗世界里生活下來的人。
紅玉想要去搶奪其他人飯碗里的吃的,可是,她吃飯的速度本來就比別人慢,在她還沒有吃完的時候,其他人就已經開始想要搶走她的食物了。
飢餓,被打,是她一開始的家常便發,甚至,連她那稀稀疏疏如雜草一樣的頭髮,都被他們跩的禿了好大一塊。她甚至一度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那些想要奪走她飯菜的小夥伴們,有些比她大,有些甚至還不如她,可是,他們同樣也是吃不飽飯沒有力氣的一群人,如雨滴一樣砸落在她身上,她遭遇的疼痛,常常在下午的時候就會好了起來。
紅玉拖著司稜走到了台階那裡,她能感覺到自己手底下司稜的生命正慢慢的在自己的指尖溜走,她想要抓住,可是卻如空氣一樣,根本抓不住看不見毫無形態的東西。
「你不要死!我命令你,不許死!」她尖銳的伸出指甲狠狠的掐著司稜的手。
那雙冰涼的手因為過長時間被吊在空中,血液無法循環,冰涼的比這個地下室里的寒氣還要冷上一層冰霜。
「你不能死,我不是想要殺你的,都怪你,誰讓你不答應留下來。」紅玉帶著哭腔,有些委屈的說著,她掐了掐司稜的手,然後又狠狠的掐在了他的人中上,想要他清醒起來。
像是瘋子一樣又哭又喊著,「你絕對不能死,我還要給你生孩子,還要跟你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就讓人奸了你老婆,讓她日日夜夜的永遠見不得天日……」
不知道是因為她掐到的人中起了急救的作用,還是紅玉最後的威脅,讓司稜不得不再一次清醒過來面對這個黑暗的地下室,以及自己快要流血致死的場景。
咳咳……
肺部不知道什麼地方被刺透了還是,那個關鍵的位置被紅玉那個薄薄的手術刀捅出了一個窟窿,他咳嗽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嘴裡全是腥濃的血味,這種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激起了他生存的鬥志,讓他立刻動了幾下,伸手推開了紅玉。
紅玉被他推到了台階下面,腦袋狠狠的磕在了某處,後腦勺有一聲沉悶的響聲。
此刻,她已近顧不上這個了,她趕緊起身,撲到司稜的面前,看著他是否清醒了過來。
「怎麼樣?有事沒有?」
紅玉緊張的關心著司稜,在她人生最大的執念里,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執著,她一生的夢,她心中惟一純潔的至寶。
「咳咳……」司稜一下子吐出了一口血。這種味道瀰漫在空氣里,很快被其他的霉味覆蓋住,可是,對她和他來說,有記憶以來,他們吃到的第一口飯,喝下的第一口水,就是他們自己的肉,自己的血。
那種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們敏銳的嗅覺里非常快速的被察覺出來。
紅玉又想到剛才自己被司稜的「不」激動的瘋狂了,她毫無顧忌的用著那把刀不知道插了司稜有多少遍。想到這個,她就害怕司稜會不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死在了她的手中。
不,他絕對不能死。紅玉想過,這個世界上,她惟一的愛情,就是要給他的,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做。他不能就死在了自己的手裡。
想到這個,她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上方的鐵門。這間門知道的人並不多,只有她跟司明遠知道了,她是司明遠最信任的手下了。在外面,司明遠的人還守在這裡,想要這麼帶走司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一定會報告給司明遠,當司明遠知道了以後,她會怎麼樣?
不用想,她都知道司明遠對待那些背叛了他的人會是怎樣的一場下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也是其中的參與者,她太清楚會發生什麼了。
想到這個,她就不寒而慄。
咳咳!
她聽見司稜再一次的吐出了一大口血,身體上的血水像是打開的水龍頭,汩汩的流著,怎麼都無法關閉那個開關。
司稜如果在不出去就醫,他就真的死在了這裡了。
紅月想到了這個,她抬起頭,再次看著那扇鐵門,咬緊了牙關,她閉了閉眼,做出了重大的決定。
她跑出去,很快,又再次走了進來,她陪著司稜,緊緊的摟住司稜,在地板上坐著。
她將司稜的頭抱緊自己的懷裡,在他的耳邊說到,「堅持一下,他們很快就會來救你了,你再堅持一下。」
紅玉使勁的想著,她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下來,一滴滴的打落在司稜的臉上。
司稜的努力睜著眼睛,此刻的他血液繼續的流出自己的身體,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紅玉。
紅玉看出來之後,快速的扶住他的手,一邊低聲的哭著,「我在,我在,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司明遠很快就要成功了,但是現在就是他最弱的時候,你只要堅持住,他就一定會被我們聯手弄死在這裡的,從此以後,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
她一邊抱著司稜,一邊帶著哭腔說著。
司稜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好的夢,也是她惟一的救贖,是她在生命暗淡的時候絲毫看不見希望,隻身陷入那無盡的泥沼里惟一的光芒,惟一伸出來的一隻手。
那個時候……
隨著她一天天的被毆打,飢餓中學會了怎樣更加快速的吃完食物,所有帶肉類的食物一旦投放,必須先吃,那是比主食更能夠增加能力的東西,之後,吞咽所有的能快速吞咽的東西,如果太大太難以咀嚼,就先放到一邊,攥緊在手裡,以最快速度吃完一切食物之後,開始一邊吃著自己手裡的固體,一邊學會閃躲,保護自己最重要的部位,她曾經親眼見到一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孩,因為食物被兩個人搶走之後,仗著自己身體強壯,跟他們起了衝突,其中一拳下去,他的一隻眼睛看不見了,在過不久,他就再也不在這個屋子裡了。
那個時間段,她不知道熬了多久,她只清楚,自己在出來的時候,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被人再次訓練,糾正了這些行為上看似野蠻的動作。
當把她培養的像個淑女的時候,因為食物豐沛,她一下子得到了營養,好像雨後春筍,破土而出。
原本枯黃的頭髮也開始變的烏黑髮亮,臉上的傷疤被人有意識的修復之後,每天用牛奶和各種護膚品保養著,一點點,她如同醜小鴨蛻變一樣,成為了一個看起來很有味道的小女孩。這種混雜著野性和天真的面貌,一下子被那個專門負責女人的調教師看上,帶走了。叢此,她的噩夢才算是真正的來臨了。
黑暗,無盡的靈魂上的折磨,要比任何一種飢餓和挨揍都要讓人無法忍受。
紅玉那個時候,自己所有的行為都是被限制的,身體就好像帶著一副鐐銬,完全的不能動,更是不敢動。
每當到了夜裡,被關進那種小黑屋裡的時候,密不透風,甚至連一絲月光都無法欣賞到的她,惟一能看見的,只有那扇門的縫隙投射出來的弱光。
黑暗中,她們每個人都被隔離,關在了一間間小小的密閉空間里,這種黑暗的地方,那種恐懼像是看不見的幽靈,每天漂浮在她們的周圍。
最初,她只是聽見了一些低低的哭泣聲。
那種壓抑的哭泣聲,讓她感覺像是那些吃不飽飯的小夥伴們每天餓著肚子晚上低低嗚嗚的哭聲。
她討厭那種哭聲,因為那種哭聲代表著他們的生命很快就要被消失了。她再也看不見他們。
隨後,越來越多的人低聲哭著,這種咿咿呀呀的哭聲,偶爾伴隨著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感覺自己也難受了。非常的難受,想家。在她常常做的夢境里,她總能看見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的覆蓋在她的肚子上。那種溫暖,如熱水灌進胃裡,止住她絞痛的胃。
常常她從美夢中驚醒過來,聽著那些女人的哭聲,她回憶道她夢境里的那雙手,她猜想,那應該是她的媽媽吧,一定是她的家人。
很快,她又痛恨的伸出拳頭砸在牆面上。
就算是她的家人又能怎麼樣?
她現在的日子過的,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家人,而且,她聽其他人說,她們就是被家人賣進了這裡的。
既然這樣,她的家人也一定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她給賣到了這裡。
那她還要去想什麼家人。她不要家人,沒有家人,她要想辦法活的更好,活下去。
長期沉浸在這種低沉壓抑的氣息里,很快有人就開始崩潰了。
她還記得那夜,有一個大聲尖叫嘶吼的女人,她不停的砸著隔離她們的門,發成咚咚的響聲。有人在旁邊喊著,跟著詛咒她,讓她早點去死。
這非但沒有制止那個女人的尖叫,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了。她開始用指甲刮著面前的鐵門,指甲嘩啦著,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更有人開始怒聲大喊著。
可是,那個尖叫的女人毫不在意,她就撞著牆,在撞著門。
任憑周圍的女人對她責罵。
很快,咚咚的沉悶聲不再響起來了。
隔壁那些尖聲怒罵的人詛咒著她快快去死的人,罵了好一陣之後,才收回聲音,再次翻身融入在這漆黑之中。
紅玉記得那個女人的聲音,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那個聲音,甚至,她還能想到當時那些人是如何罵她的。
她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那種細細的害怕,讓她在那個夜晚感覺到格外的焦躁,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聽著那種每夜都有的咚咚聲消失了,她感覺好像什麼不對勁。
等到她再次的睜開眼睛看著外面的時候,正好是門被打開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個女人光著,雪白的肌膚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全身。
她死了,所有的女人從小屋子裡出來的時候,都看到了,也都明白了為什麼每晚的撞牆聲在昨夜銷聲匿跡,如此的安靜。
從此,她害怕太過安靜的夜晚與黑暗,她成了那個女人,在安靜的夜晚,忍不住的想要大聲尖叫,哭泣。
唯獨一個人的出現,可以讓她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