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媽媽不能動了
澈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感情。
「哎？」白月很誇張的疑惑了一聲，「完全想不到呢，當初在神界，嫂嫂都算是個傳說了，優雅、崇高、神秘、強大，還與您舉案齊眉……」
說到這裡，白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又道：「我突然大概的理解到為什麼別人會說您和嫂嫂沒感情了，因這麼想來，真的想不到您和嫂嫂會怎麼相處呢？！」
澈靜靜的聽著白月說著他的愛人，而後他又挑唇輕輕笑了笑，「每個人，在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后，都會收起本性斂起鋒芒，變成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人，一旦哪日沒了那些責任束縛，才會顯露真實自我。」
「你覺得如今的穆甄，與當年的貞兒，有區別否？」
「有！」白月直接答道：「現在的嫂嫂看起來有些活泛，感覺也是個直性子，但是還能感覺到嫂嫂就是嫂嫂，她的戒備心很強，還有，嫂嫂特別理智而現實，但我知道，這或許和她輪迴成穆甄后的生活環境有關係。」
澈聽完暗淡了幾分眉眼，答：「雖然這些區別明顯，可有一點她永遠不會改變。」
「什麼?」
「她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亦然不會被繁瑣的人和事所束縛，她……和誰在一起，都是自由的，一如既往。」
這話，澈突然說的很落寞。
可是白月卻立馬理解了這話的意思。
——她和誰在一起都是自由的。
這話讓白月猛不丁就想起了嫂嫂現在身邊的那位白髮少爺。
她不置可否。
嫂嫂能和澈哥哥溫存后，還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意義上來說，她倒是不會被繁瑣的人和事所束縛。
思及此，她問：「哥哥對此，不會感覺到氣憤嗎？」
澈聞言，直接把身子都扭了扭，讓白月徹底看不到了他的臉，這時他才答：「曾有時，後悔愛上她。」
白月心一震。
這話說的該有多無奈而絕望呢。
再想想方才澈哥哥說，是嫂嫂追求的他，而他現在又說曾後悔愛上過她，這讓白月突然就想起了，當年讀大學時，那些自覺很優秀的女孩子，先是對自己感興趣的男孩子示好，然後等男孩子喜歡上她后，便利落抽身走人，轉換目標。
那樣的女孩，在現代都有一個統稱——綠茶婊。
可是……
嫂嫂的性質和那些女生應該是不一樣的，一定會有隱情的，澈哥哥又不是傻子……他怎麼可能不會看人呢……
但她想到這裡后，心又泛了悶，哥哥說了啊，曾經他遇到嫂嫂時，他還是個少年，那時的哥哥，應該什麼都不懂吧。
人類，在情感懵懂和少年時愛上一個人或許一輩子都難放下，何況是精神至高的神呢。
突然白月心裡，有了濃烈的悲哀。
她還是不敢相信，嫂嫂是這樣的女人。
於此，她哈哈乾笑了兩聲，語氣帶著安慰道：
「總之呢哥哥，當年是嫂嫂主動追求您，我也是個女人，我和登彥也是我一直在苦苦追他，所以我能懂的，女孩子要是想主動去追求一個男人，真的是太想要在一起了，所以……這一定是真心的。」
不想，澈卻這麼答：「你這樣，不代表她也是如此。」
澈這樣的話說的很冰冷，也讓白月越來越覺得……嫂嫂身邊的男人不一般，又或者……
他都不是人。
那麼，再用女人的直覺來想，他會不會和登彥的失蹤都有關。
想起登彥，那個她曾經向他表白，他都用冷漠而絕情的言語來諷刺她的男人，是當年神界十八位祖巫最小的一位，所以深得澈哥哥他們的寵愛。
平日里，登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是神界紈絝的最理直氣壯不可一世的神，甚至他都不需要太過努力，就能成為冥界至尊。
據說，在他接手冥界時，看到冥界黑暗又荒蕪，是個毫無美麗的地方，他就賴在澈哥哥那裡不走，不想做那個冥帝，這時澈哥哥沒有縱容他，倒是嫂嫂，特意從大海里找了四顆神珠放在了冥界東南西北四個角落，為冥界帶來了些光明。
當時，還不止嫂嫂寵愛她，就連重哥哥，知道他修行懶怠，怕他去了冥界遇到未知危險受了傷，便一人在冥界掃蕩了七天七夜，把冥界所有的凶獸全部斬殺不留。
重哥哥是木神，還耗費了不少神力，為冥界創造了屬於冥界的樹木花草。
而登彥雖紈絝，可心思卻很縝密，這也是澈讓他統治冥界的理由，而且他也斷不是什麼不記旁人好的無情神。
登彥被祖巫們寵的雖然有那麼點不知天高地厚，因自己長相太過柔美，是神界第一美男子，所以若是有什麼蜂蝶愛慕他，他就會很毒舌的說一句，爾等長相，不足我三分，是誰給爾等的臉面，敢來追求本尊。
這話，讓很多女神對他望而卻步了，但還有很多女神覺得他這樣的性子還有些可愛，更是喜歡了。
登彥對外表現，總是目中無人的態度，包括對寵愛他的哥哥姐姐們亦是如此，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傲嬌的教科書。
她雖喜歡他，但也因此責罵過他。
——登彥，你若不徹徹底底失去一次，真正的做一件錯事，又或者真正的認識到什麼為責任，你永遠都長不大，哪怕你是比我年長數萬年的神尊！
——你這副孤傲又目中無人的模樣，以為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氣質嗎？你不過是被你的十七位哥哥姐姐，外加一位溫柔的嫂嫂，寵壞的臭小子罷了！
那次氣的登彥和她大戰了一次，或許他放水了，因他們打成了平手。
如果那時，登彥就喜歡她，但卻沒多尊重她，他很難得去尊重別人，可是卻要除掉一個人。
登彥很尊敬嫂嫂。
當年在神界，若是有人議論嫂嫂，這個紈絝，不由分說的就會發起戰鬥，還有當年嫂嫂在神界眾神中出現，總會戴面紗，那時就有很多女神議論，嫂嫂是不是長相不似神那般美麗，亦是配不上俊美無雙的玄冥尊上，才會遮擋。
登彥就會大發雷霆，說是嫂嫂之所以遮擋容貌，是想讓爾等多活些日子，別看見了嫂嫂絕世容顏羞愧的要自絕經脈灰飛煙滅！
她其實能懂登彥為何那麼尊愛嫂嫂，畢竟在他小時候，嫂嫂為了救他，犧牲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在這樣的情分上，登彥這數千年，一定尋找過嫂嫂，也一定會搜集關於嫂嫂存亡的線索，以及她會接觸什麼樣的生靈。
若她還是黎野，那麼算算年齡，花家的少爺花見辭只比她年長個一兩歲，那他若是投胎，登彥也是知道的，畢竟是投生到了大富大貴之家，掌管命運輪迴的三生石也會知道他來世的緣分的。
和嫂嫂有關聯，緣分必有異象，可是登彥和三生石卻對花見辭毫無反應，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就是，不止嫂嫂的投胎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怎麼轉的世，他們也不知道。
思及此，白月不打算一次次碰壁的去問澈了，反正馬上就要到市裡，她回去要買些材料，開始招神。
於此她轉了之前的那個話題，問：「哥哥，我倒是還記得上古招神令的咒語，但當時從未有人在人界召喚過您巫族祖巫，召喚木神，需要什麼材料啊？」
「這個……」澈拉長了尾音，竟然也在思考。
就在白月剛覺得定是此番招神需要的材料很多，所以澈哥哥才會細細思考時，澈卻勾了勾唇，「召喚他，不需要什麼材料，土和樹枝即可。」
「這麼簡單？」
「你可知梨白轉世后的生辰？」他問。
「知道，安兒轉世成白安安后，是臘月十六生的。」
接著，澈娓娓道：「俯瞰整座城，以東靠海為界，在那裡布陣，找梨樹枝用濁血浸泡半時辰，再用泥土裹梨樹枝，樹枝為骨，泥土為肉，捏泥人，背後背白安安生辰八字，用個銀手鐲或者銀項鏈，套在泥人身上，則可形成招木神之術。」
「坤霓的銀飾不少，我們先借用一下，梨樹枝在這一帶，有些難找，需費點心思。」
他說完后，眯起了他斜長的鳳眸，其中略有淡淡邪肆。
而白月聽了這樣的招神術后，嘴角抽搐幾下，「澈哥哥……這……真是召喚重哥哥的術？不是坑安兒的術？」
「這是最快，最可能見到重的辦法，數千年過去，上古神術和各種召喚術早就失傳，召喚術需要穿透神界，如今我不知神界是如何模樣，當年的術是否還有效，這是我臨時新創的術，先試試看。」
「臨時新創！」
「可是哥哥，您確定此術能用嗎？」
澈淡淡捋一把自己現在的短髮，幽幽道：「萬萬年前，我自創神術時曾在神界我巫族領域步下一道結界連接人界最頂的昆崙山，無術可破，但巫術可穿透。」
這白月便懂了，剛才他臨時自創的術，算是巫術，雖然他不能保證穿透神界，但是卻能通過昆崙山進入神界巫族領域，如果重哥哥真在神界，那他必然在巫族領地啊，這樣，便可以看到了。
果然是最可能見到重的辦法。
這真的驚呆了白月，她雖然知道曾經巫族很多神術都出自於玄冥之手，沒想到……他到了這種地步也能自創神術！
怪不得他僅留著一魂都敢在人界招搖，他果然是有殺手鐧的。
而且縱然他會遇到什麼危險，也絕不是遊盪在人界的那些什麼厲鬼孤魂，怕就是當初在戰爭中，苟活下來，一直隱藏在六界的神，就如當年的龍族太子敖玥。
為了自己的一生所愛，在魔界忍辱偷生數千年。
龍族太子為了目的可以這樣做，那當初別的神也可以。
尤其是……
最後與祖巫們拼了個你死我活的妖族領袖一族鳳族。
想到這裡，她就突然又想起了一個人。
黎野當年是在B市上的全國前三的學府紹義大學，新校區在大學城，隔壁就是工科院校理工大，那個時候……她和白安安接觸過理工大的一個學長，就是他們學校的校草孔如非。
她忘記一切時，覺得孔如非只是一個高富帥而已，當後來她想起自己是白月後，便立馬意識到，孔如非竟然是當年神界鳳族的樂師孔翱。
不過孔翱當年在神界雖無妻室，但他與鳳族青鸞夢的愛情眾所周知，而且他性子有些內斂，不大愛與旁人接觸，所以她和他並不熟悉。
再想當年神界的巫妖一戰，她所知道的，屠殺到種族基本滅絕的，就是她狐族和龍族，畢竟這兩個種族，是當年能與鳳族相互抗衡的大族，狐族領袖，也就是她塗山白月的父親，和龍族領袖，不及鳳族領袖東皇的地位。
想來當初祖巫肯定有屠殺鳳族的想法，就是因為東皇在，所以很難實現，只能屠殺他們這兩族。
更甚者，鳳族之所以能超越她狐族和龍族成為妖族至高妖族，也是因為他們的一個變態力量。
沒人知道鳳族是如何誕生的，只知道若是他們之中，血的顏色若是橘色，便是正統的鳳，便可以生生世世涅槃，浴火重生！
她當年死的早，不知道戰爭是如何收尾的，那些被稱為不死鳥的鳳族們，又是如何落敗的。
但是，但凡正統鳳族，有一個沒有被徹底殺死，他們就有重生的機會。
孔翱是鸑鷟，是正統紫鳳，他可以不用輪迴，就涅槃重生，或是陰靈，或是有血肉之軀的人。
如果孔翱沒死透，涅槃活了下來，那也有別的鳳族可以如此活著！
思及此，她突然腦袋一懵，腦袋裡又有了一個想法！
這花見辭，能在登彥和三生石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生而為人，他或許是瞞過了登彥，但也可能，是完全不用靠冥界，就可以成為人類的啊！
神界雖然是神的居住地，但不代表，所有的神都在神界。
例如媧皇，她雖在神界有宮殿，但更喜歡在人界護佑人類，第一時間為人排憂解難，所以當初共工撞了不周山，也是媧皇想辦法補的天！
而且，花見辭雖然算是澈哥哥的對手，雖然他是澈哥哥的對手，可她不得不承認，他也帥的掉渣啊！
這哪能是普通靈魂，一定上輩子大有來歷。
她有了一個不成想的想法，這花見辭認識嫂嫂，嫂嫂也算是最初的妖神，能認識嫂嫂的，大多都是東皇、媧皇這類存在亘古的最初神靈，那麼……花見辭會不會是與東皇一樣的鳳族呢，然後從未進入過神界。
所以他們這些後來才出生的神，根本不知道。
因為，只有能和東皇、澈哥哥一同誕生的神，才會有帶走登彥的力量！
再想想澈哥哥之前說的話，說花見辭可能是嫂嫂真正在意之人，那她這個想法，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
或許也不單單是他。
她還沒忘澈之前因為朱鳥現世，身體出現疼痛的那一幕，還有澈說，「他回來了。」
澈哥哥口中的他，會是誰？
那必然是他最強的對手——東皇太一，整個妖族的領袖。
可是……
若是按東皇的性子，他才不是什麼忍辱偷生的人，畢竟那位是至尊！只要有鳳族涅槃重生，都會效忠於他，鳳族很忠誠。
所以她並不覺得東皇有涅槃重生的機會，畢竟澈哥哥被封印了，東皇可能也是同一下場。
沒有死過，就不會涅槃。
但她所想所猜測的這一切，她不會問了。
澈哥哥估計是把她當小女孩，所以很多事都不想說，可是如果重哥哥能回來，他們兄弟定然會說正事，她偷聽就好了啊！
白月只覺得自己真的太聰明了，不知不覺的就得意的笑了笑。
看她那傻樣，澈眯起了眸，表情卻沉重無比，斂起鳳眸，他猛不丁的來了一句：「白月，哥哥再提醒一句，不論你猜到，或者想到了什麼，你切記永遠不要涉險，事情有我來做。」
白月一怔。
不是吧，她是被看穿了？
她好歹是狡猾的狐狸啊，有那麼容易被看穿？
扭頭看一眼陰鶩著臉的玄冥，她吞咽口唾沫，乖乖道：「好。」
……
回去白月替坤霓睡到中午，在吃飯的時候，給坤霓的經紀人打了個電話，稱自己生病想多休息兩天。
結果經紀人姐姐不相信，就跑來親自看了看，白月附身坤霓，大可以直接變化體溫，直接給量了一個三十八度的體溫，打發走了經紀人，下午便可以安心和澈去做事。
而此時，穆甄和花見辭還在度假村的房間里沉沉睡著。
下午白月和澈跑了些地方，發現在西郊的大棚區，有果農種梨樹，她便去買了些梨，折了樹枝回去，順便還順走了些土。
這些東西有了，還差一樣，就是濁血。
何為濁血，簡而言之就是髒的血。
什麼為臟血，女人月事的血，女人生育所出的血，以及不論男女，生病時體內陰陽破壞，血都為濁。
念及坤霓身份，這樣的血，是澈去醫院找了病人拿到的。
等一切都準備好后，查一下汌濱之東的海邊，那裡也是這座城的一個商業區，很繁華。
想想可能戴帽子眼鏡口罩都會被人認出來，白月當真是下了一番的心思去喬裝。
她拿出了還是黎野時，掩飾容貌的裝扮方案，粉衣服配綠褲子，再戴一頂短假髮和黑框眼鏡，白色的一次性口罩，簡直沒了坤霓一點點樣子。
等他們到了汌濱，並找到一條還算人少的小巷，開始布陣時，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多。
捏好的，背負著白安安生辰八字的泥人被銀手鐲一圈，放在盒子里，白月念動了上古咒語。
……
有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冥界也好，魔界也罷，以及神界，都與人間的時間跨度不同。
神界的時間，的確比人間慢。
登彥失蹤的那一天，木神重去過冥界，甚至還被擄走登彥的神秘人把心臟位置打穿了一個窟窿。
因冥界掌握輪迴緣分的三生石似乎是看到了未來天機，他將受傷的木神，送去了冥界，到現在，人間已經過去一年了。
而在神界，也的確是人間一天的那個跨度。
那個美到難以形容的神界，有一個地方，荒涼而蕭條。
一片皚皚白雪的最中央，有一片綠意。
此時，木神重雙腿盤坐，雙手攏起放在丹田之位，桃眸緊閉，他整個人都被結界包裹，懸浮於那一片勃勃生機的綠意上，能看到有淡淡的青綠色能量，正在湧進他的體內。
而他的對面不遠處，依稀能看到一座被綠葉繁華綴飾的宮殿，那便是他的鴻宮——青殿。
他該是在修鍊，但身上的衣服，卻是一身現代裝束，看款式，竟然是去年春季路易威登所發布的限量男裝。
不一會兒，從綠意外的皚皚白雪上，跑來了一個小女孩，她身後還跟著兩位小男孩，兩個小男孩，一個頭髮如墨般黑亮，一個如雪一般銀白……
「爸爸！」
「爸爸！」
「伯父！」
小女孩和黑髮小子叫了爸爸，銀髮的小男孩，叫著伯伯。
猛的，重睜開了眼，身上結界破，他在空中騰起，等再落下時，便穩穩瞬身到了孩子們跟前。
「怎麼了？」
看三個孩子的小臉都擰巴成了小包子，他皺起了眉。
若是按神界的時間來算，他這回來，也就剛過了一天而已。
他因受了傷，便在自己的地盤修鍊恢復傷口，梨白和孩子們應該是在整理許久未住的青殿才是。
「媽媽，媽媽不能動了！」
最小的黑髮小子，嘟囔著小嘴，第一個爭先說了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