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
第二天一大早,季半夏剛到公司,就聽見趙韋廷在跟紀雲交接工作。
「紀雲,今天要簽字的各種文件都暫時歸檔,boss住院了,今天不會過來了。」
「住院?他怎麼了?怎麼突然住院了?」紀雲一臉驚訝。boss是輕傷不下火線的那種人,如果住院,肯定是出大問題了。
趙韋廷聳聳肩:「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手肘骨裂加上軟組織挫傷發炎什麼的吧,反正還有點麻煩。」
聽見不是癌症之類的絕症,紀雲放心了,臉上有了淡淡的喜色:「嘿嘿,要住多久呀?」
傅斯年住院,他們就輕鬆了,可以好好放鬆幾天了。
趙韋廷明白她的意思,瞭然一笑:「別想了,沒幾天,又不是要做手術。」
得知傅斯年住院的消息,所有人都歡欣鼓舞,沒有一個人為他擔憂難過,除了季半夏。
趙韋廷對傅斯年的病情也所知不多,她繞著彎子打聽了幾句,也沒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季半夏想發個信息問問傅斯年,卻始終鼓不起勇氣。
下屬問候上司本來也算正常,但她就是心虛。她不想讓傅斯年覺得自己是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就這麼煎熬了幾天,季半夏一直心神不寧。現在傅斯年不在公司了,她不用再處處碰見他了,這本來是應該開心的事,可她的心卻空蕩蕩的。
因為一直沒睡好,這天早上,季半夏早上竟然睡過了頭,睜開眼一看已經快八點了。從她家到公司至少要一個小時,季半夏一看鬧鐘,趕緊手忙腳亂的梳洗。
算她運氣好,很順利的坐上了公交,又擠上了第一班地鐵。
到了寫字樓大廳,季半夏一看手機,8:55了!她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華臣的全勤獎很豐厚,有1000元。如果她遲到了,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拿不到了。
季半夏看看人頭攢動,很明顯上不去的員工電梯,再看看拐角處一個人也沒有的高管專用電梯,咬咬牙,避開人群,朝專用電梯走去。
她是總裁辦的,知道電梯的密碼。反正傅斯年也沒來上班……
走進電梯按了密碼,季半夏壓下心中那點不安,鬆了口氣。這下不會遲到了。全勤獎有保證了,下個月可以實踐諾言,帶連翹到附近城市玩一趟了。
門關上,電梯正要上升,突然又停住了。季半夏心裡咯噔一下,正以為電梯壞了,門又打開了,走進來的男人,赫然正是傅斯年!
季半夏嚇了一跳,吶吶看著傅斯年說不出話來。
他胳膊上打著石膏吊在胸前,臉色倒沒之前那麼蒼白了,看上去氣色好了一些。
傅斯年早就看到季半夏進他的電梯了,此刻見季半夏吃驚,朝她做了個「無妨,這電梯你坐了就坐了」的表情。
得到傅斯年的默許,季半夏的忐忑淡化了很多。
雖然公司沒有明文規定員工不能坐高管專用電梯,但這已經是華臣員工約定俗成的規矩,她坐這部電梯雖然不算違規,但總是不合適的。
季半夏心裡亂亂的,想問候一下傅斯年的病情,又想解釋一下她坐電梯的事,又覺得氣氛壓抑開不了口。
季半夏不說話,傅斯年更不會說話,他的話一向少。
二人默默站在電梯里。
傅斯年胳膊上的石膏白得刺眼,季半夏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句:「你的胳膊,受傷了?」
傅斯年扭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轉過頭去,他的眼睛盯著電梯門,輕描淡寫的回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眼中的擔憂,他看見了,但他害怕是自己多想。這大概只是下屬對上司的關心吧。
季半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斷個乾淨,又怎麼會做超越正常界限的事呢?她的自控能力,在女人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傅斯年的回答,是很典型的上司對下屬的語氣,平淡官方,不想多說的樣子。
季半夏低了頭不再說話,眼神一掃,竟發現傅斯年的鞋帶散開了。
傅斯年衣衫整潔嚴謹,散開的鞋帶,跟他的整體形象完全不搭。他這麼有潔癖的人,肯定忍受不了這個吧……
見季半夏盯著地面若有所思,傅斯年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也發現了自己鞋帶鬆開的事實。
但他也只是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彎腰繫上鞋帶的意思。
季半夏看著傅斯年,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手臂打著石膏,當著她的面一隻手系鞋帶,一定很不方便,很尷尬。
腦海中,突然就閃出那天的事。那天,在他的辦公室里,他幫她系鞋帶。那麼自然的就彎下腰,修長的手指靈巧的將她的鞋帶綁得牢牢的,還教她怎樣系才不會鬆開。
他的眼神那麼溫柔,讓她甜蜜得幾乎惶恐……
突然決堤的情感,驅使季半夏不管不顧的蹲下身去。她像傅斯年教的那樣,將一根鞋帶繞一個圈,再跟另一根鞋帶綁好。這樣,就不會鬆開了。
傅斯年萬萬沒想到季半夏會幫他系鞋帶,徹底愣在了原地。
看著她蹲下去露出的薄薄肩胛骨,傅斯年的鼻子突然有點酸澀。
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吧……她只是不想和他在一起罷了。
鞋帶系好了,季半夏站起身來,假裝若無其事的微笑:「傅總,公司有沒有助人為樂獎?」
傅斯年明白她故意開玩笑是在掩飾什麼,心中更加難過。
他想抱緊她,不顧一切地抱緊她。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伸出手。季半夏要的,不是他的擁抱。他和她離的這麼近,中間卻隔著千山萬水。
「謝謝。」傅斯年輕聲道謝。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不用謝。你手臂受傷,換了別人也會幫你的。」季半夏刻意撇清。害怕被他看輕。
她刻意躲開自己的目光,抬頭去看電梯上的數字。
感覺已經過了很久,電梯怎麼還沒到?
看到顯示屏上的數字,季半夏愣住了,電梯壓根就沒上行,一直停在1樓!她和傅斯年都忘記按樓層按鈕了!
「哎呀!忘記按了!」季半夏懊惱的嘀咕了一句,伸手去按按鈕。
沒想到傅斯年也同時伸手按按鈕,二人的手在電梯門上碰到了一起。
季半夏觸電般縮回手。她怎麼就忘了,傅斯年這麼有風度的人,肯定會主動去按按鈕的。
他的手很暖,只是瞬間的碰觸,卻讓季半夏倏地紅了臉。
電梯上行,二人都沒有說話,眼睛都盯著電梯門上跳動的數字。
季半夏根本不敢看傅斯年的表情。她怕自己的窘態已經被他盡收眼底。他離開了,她卻還沒放下,這是多麼傷自尊的事。
「叮」的一聲,電梯到總裁辦的樓層了。
季半夏知道傅斯年會等她先出去,也不謙讓,朝傅斯年笑笑,便徑直往外走。
「全勤獎你可以單獨找我申報。」傅斯年突然在後面來了一句。季半夏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她坐專用電梯是為了沖全勤獎,他知道她以前從來沒有遲到,他什麼都知道。
他從來不說什麼,可他什麼都知道。
「這樣不好吧?」她回頭看著他,驚訝的問他。她不否認,1000元的全勤獎對她來說很重要,她不介意多掙點錢,但必須是在公司規則內。
「是我忘了按按鈕。不然你不會遲到。」傅斯年看著她的臉。這張臉,百看不厭,無論哪個角度都讓他動心。
這個理由……似乎有點牽強。
傅斯年很喜歡亂髮錢嗎?靳曉芙的月薪三萬,她單獨申報的全勤獎……
凡是他碰過的女人,都會在公司制度外再給點額外的補償嗎?
季半夏變了臉色,冷冷的盯著傅斯年:「不用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傅總不必費心刻意照顧我。」
最後半句話,她咬得很重,別有所指的意味很濃。
季半夏蹬蹬蹬踩著高跟鞋忿然離去。傅斯年站在電梯里懊惱萬分。
他怎麼又忘了,季半夏要的是撇清關係,保持距離。不過系一次鞋帶而已,不過碰到一次她的手而已,他怎麼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今天傅斯年來公司了,辦公室的氣氛明顯緊張了許多。大家坐在座位上,都開始認真幹活。
年中慶典的策劃方案出來了,紀雲召集了季半夏和趙媛等人一起到小會議室開碰頭會,把策劃方案列印出來,給她們每人發了一份。
前面是各種用相聲小品和歌舞穿插的公司業績展示,中間是各部門領導互動,壓軸的是抽獎和總裁嘉獎。
趙媛看到中間一個活動環節,不禁笑了起來:「這遊戲是誰想出來的?遊戲規則簡直太坑爹了!」
「什麼規則?」季半夏也翻到活動環節看了起來。
「每位員工抽一張排序卡片,兩個抽到了一樣序號的人,要一起表演一個節目,節目內容由主持人現場安排。」
「這沒什麼吧?」季半夏沒看出有什麼不妥。
「哈哈,這還沒什麼不妥?到時候要是讓趙韋廷和傅總抽到了一樣的序號,云云姐讓他倆熱吻一番,那多勁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