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兩地分居別樣情> 第二十章 她也調走了

第二十章 她也調走了

  遊白成調到果城地區重工業局當局長,跟煤、鐵、天燃氣打交道去了;

  緊接著全家也搬進城了,兩個女兒也調到街上機關單位工作了。


  這一次,起起落落的遊白成終於離開了他生活了幾十年的朱鳳廠,在重工局一直幹到退休。


  八十年代中期,朱鳳廠的廠誌室籌建期間,廠裏特意邀請了過去的老領導回廠參加座談會,楊木青作為記錄,有機會和眾多久別的老領導重逢,他再次見到了遊白成,已退居二線的遊白成主動和他打了招呼;

  在座談會上,遊白成率先發言說:“我對這個廠的貢獻不大。主要是我過去沒受過培訓,沒進成學校,沒拿到文憑。”


  言下之意是抱怨他因為沒文憑而得不到高升,不得不早早退居二線,失去了權力。


  最後,他感到寬慰地說:“也好,不曉得他們是啷門搞的,還把我評成了助理工程師,還拿了職務補貼,還報了書報費,這樣我也滿意了!”


  聽了遊白成的發言,大家都笑了。


  看著兩鬢花白的遊白成,麵帶微笑的楊木青暗暗想道:“遊鼻帶是不甘寂寞的,不過還算耿直、忠厚,隻有小小的欲望,不象現在廠頭那幾個東西那麽貪得無厭!”


  想到這裏,他眼前又出現了遊白成為常應科爭那九角九的工資,跟團委書記關繁吵架的那一幕。


  遊白成說不贏關繁,惱羞成怒,又是罵人又是拍桌子,又是動手,還是關繁克製,才沒有打起來;


  最後,兩人在對方的筆記本上把自己說過的話記下來對質,遊白成才承認自己錯了。


  這件事被當作笑話傳遍了全廠,旁觀者到處宣傳:“遊鼻帶好橫喲!橫得差點睡在上打滾!還是關繁有雅量,一直在讓他!”


  遊白成調走後,常應科接了班,當上了朱鳳廠的黨委書記兼廠長。


  常應科數十年如一日地夢想坐上朱鳳廠的第一把交椅,這下美夢成真了,終於爬上了權力的巔峰。


  宣布任命書的當天晚上,棒棒在山邊宿舍大搞慶功宴,在常應科家門口的壩子裏擺了二十多桌,用廠裏的大客車把果城造反派頭頭腦腦也接來喝酒了;

  他們平時也經常利用公車在外麵到處買緊俏物質,什麽煤呀、肉呀、雞呀、魚呀、糖呀,都是一車一車地拖回來;

  搞慶功宴的時候不缺準備,所以辦得十分排場,轟動了果城,以至於第二天街頭巷尾都聽得到議論:“曉不曉得,朱鳳廠剛上任的一把手常應科屋頭昨天晚上辦酒席擺了二十多桌!我的媽呀!好赭人喲!”


  常應科走馬上任不久,又被通知到地區黨校學習。


  這次進黨校學習的還有朱鳳廠的所有黨委成員和車間支部書記。


  由於上頭要求安定團結,朱鳳廠是有名的爛攤子,新來的地委書記要拿這個龍頭企業開刀。


  常應科在學習期間突然病倒了。


  黨委委員高厚芳給楊木青透露:“進黨校莫得多久,常應科有天有點咳嗽,起先以為是感冒,開了點咳嗽糖漿;

  後來咳幹嗽,咳得越來越惱火,他就坐小車子到飛機壩部隊醫院照光,醫生說他肺部有一塊黑影,他就背上了思想包袱。”


  剛穿上龍袍當上土皇帝不到兩個月,常應科的黃袍就變成了白袍,他住進了省中醫院,享受到省廳級一樣的待遇,由最好的醫生動了大型手術。


  按理說常應科的級別不夠享受這樣好的待遇,他是通過私人關係走後門住的院。


  常應科查出肺癌後,還沒在黨校學習完就回廠了,他找到管原料的副廠長馬根先,要他寫了封介紹信給省中醫院。


  馬根先是民主黨派人士,他祖上都是中醫,父親曾當過省中醫院院長,在省中醫院有不少親屬關係,馬根先的親筆信比朱鳳廠開的介紹信還要吃香。


  馬根先是“黑五類”出身,在解放前的汪偽政府當過警察局長、絲綢公司經理,解放後黨搞統戰,讓他當了朱鳳廠副廠長,保住了一條命;


  他也識趣,不參與派性鬥爭,專管原料,成天在各縣繭站奔走,長期不在廠裏,一月回廠一次匯報工作;

  每次向常應科匯報,常應科都坐在藤椅上架起二郎腿眯起眼睛,一邊吐煙圈,一邊“嗯嗯”,即不賜座,也不賜茶,一句話,根紅苗正的常應科從沒把“黑五類”子女馬先根打上眼。


  然而清隊學習班這個大熔爐卻把常應科和馬根先融為一體了;


  這二人都戴上了“特嫌”帽子,成了患難之交。


  在牛棚中結交的友誼開了花、結了果,憑著馬根先開的介紹信,常應科的手術做得相當成功,據他自己說:“做得非常幹淨,感覺很好!”


  這次手術讓常應科多活了三年。


  常應科患了肺癌的消息不翼而飛,成了家喻戶曉的熱門話題,引起不同的反響;


  棒棒扼腕長歎,砸派拍手稱快;

  常應科在成都住院期間,棒棒派車送營養品、頭頭親自探望、指定專人精心護理;

  砸派則咒他早死;

  不管是祈禱的,還是詛咒的,一聽說他肋骨被割了五根,用不鏽鋼撐起時,都覺得他活不久了。


  常應科的病情總是那麽不穩定,無論吃再多的雞鴨魚蛋、水果、補品等要啥有啥的緊缺物質,都不見康複。


  久而久之,他的同夥對他失去了信心,漸漸沒人去看他了,他在默默無聲中返回了朱鳳廠。


  起初,他強打精神上班,每天拖著變得更加沉重的跛腳和由幾根骨架撐起的佝僂身軀,緩慢地在廠裏東走走、西看看;


  遇到熟人也隻沒精打采地點點頭,不得不開口時,聲音細得象蚊子叫。


  這樣硬撐了一年的門麵,再也支撐不下去了,不得不把第一把交椅供手交出來,回家躺床上養病去了;


  偶而在他妻子的陪伴下,慢慢地走在田間小路上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


  隻有在這個時候,外人才看得到常應科的身影,大家再也無法把他跟那個攪得朱鳳廠雞犬不寧的風雲人物聯係起來了。


  在常應科退出江湖的這三年,江湖上又發生了很多大事:

  “反擊右傾翻案風”把剛複出的鄧XX又刮下台了、“四人幫”被粉碎了、文革結束了、三起三落的鄧XX又出來主持工作了……


  遊白成調走了,常應科養病去了,遊常死黨的勢力漸漸被削弱,楊木青也有了出頭之日,他被調到車間辦公室當工藝技術員,上長白班,不再跟班上三班倒了。


  沒多久,財務科老科長嶽文武向新黨委書記劉紅蓮提議,派楊木青去果城綢廠學習,嶽文武說:“搞工藝不懂技術啷門行?”


  楊木青去果綢被介紹到生產科,由生產科科長戚知做了安排,叫他跟著吳映光和李前進這兩個老技術員學習。


  起初,他們隻叫楊木青翻抄一些絲綢雜誌,從理論上學習,沒把硬貨教給他;


  楊木青學不到真本領,感到很苦悶,把情況說給賢內助聽了,蘇雅平立即托人買了幾連肥皂和幾十斤蠶蛹叫楊木青送給兩位老師。


  肥皂和蠶蛹都是緊俏貨,是朱鳳廠自產的,外麵買肥皂要憑票供應,蠶蛹根本就買不到。


  蠶蛹是高蛋白,吃了很養人。


  兩個師傅收了楊木青的拜師禮,加之日久生情,對他印象很好,喜歡他那股鑽勁和靈氣,便手把手地教他,把過真過脈的東西都傳授給了他,甚至連手抄本上的絕招也交給了他。


  李老師特意叮囑他:“老楊,你把這些一定抄回去,學爛了才能邁開步子。”


  吳老師把他珍藏了多年的裝造工藝資料借給他,說:“你把這些背得滾瓜爛熟了,你就是朱鳳廠的技術權威,啷個當頭頭,也要重用你,不敢把你夾起走!”


  楊木青在果綢學習時,起初是天天進城,天天回家,時間一久就吃不消了,隨後被安排在綢廠招待所長期住下來,星期天才回家。


  一個星期一的上午,耍完星期天的楊木青從家裏趕往果綢,他背了一背篼的蠶蛹,有四十斤重,準備給兩個老師又各送二十斤。


  在果城旅館附近碰上了黃碧雲,她說:“我調上街來了,在水泥廠上班。你到我家來耍。”


  黃碧雲的丈夫老文從重慶鐵路調回來後也在水泥廠工作,是照顧夫妻關係才把黃碧雲調去水泥廠的。


  楊木青早聽說了黃碧雲調走的事,隻不過一直沒碰過麵罷了。


  這次碰麵了,親耳聽到黃碧雲說她調走了,楊木青有些難過地說:“你也走了!走吧,知我的人一個一個都走吧!”


  他暗指林素素也調走了。


  黃碧雲的眼睛濕潤了,她強裝笑顏道:“未必然我看著你一家人在一起,我不想一家人團聚麽?況且你又不把我調到你那邊去,隻曉得把雅平……”


  黃碧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木青打斷了。他急急忙忙地說:“其實你不曉得,我也對趙懷禮要求過!”


  稍停,他又說:“唉,難說啊!我一提到你,趙矮子就笑著反問我:‘她是你啥子人?’


  問得我不好再提了。而且你也曉得,調個人好困難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