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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不拿小的拿大的

  “多麽熟悉的聲音,陪我多少年風和雨,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宋光臣是朱鳳廠家喻戶曉的名人,他扯開嗓子吼的那聲“倒桶子咯”是朱鳳廠人永久的記憶,也是孩子們津津樂道的笑料。


  一提起“宋家茅屋”,大家都知道那是宋光臣的“行宮”。


  他這“行宮”修建在楊木青他們那幢宿舍樓附近,在一個竹林裏,三麵是田,一麵是小路。


  這條小路也是楊木青他們宿舍樓牆外麵的一條泥巴路,通往附近農村和鬆樹山的。


  楊木青他們家屬宿舍有一道沒有院門的牆,三麵有牆,一麵是敞開的,隻把宿舍樓和外麵的農村隔開了。


  這牆很長,覆蓋了兩幢樓,一直連到馬路上去了。進出宿舍都要從馬路上走。


  楊木青住的樓在最裏麵,離馬路最遠,他們要走到馬路那端的盡頭才能出院牆。


  然而孩子們在牆的中間部分開了一條通道,方便了最裏麵這幢樓的住戶進出院牆。


  在楊木青住的這幢樓的下麵有個垃圾堆,垃圾堆是用水泥砌成的。


  小孩子喜歡從垃圾堆兩邊的水泥欄杆翻牆出去玩,久而久之,垃圾堆這部分牆就被翻垮了。這就相當於開了一道城門。


  這道“城門”離宋光臣的行宮很近,方便了他挑著糞桶進出家屬宿舍。


  他原本每次要繞到馬路那頭“進城”,這下子就可以擔著兩個糞桶走近路,直接從垃圾堆“進城”了。


  也就是這個“城門”縮短了遊白成他們去撲火的時間和距離,救了宋光臣一家老小的命。


  那一夜,熊孩子搞惡作劇,把沒熄滅的煙鍋巴扔在宋光臣的茅屋頂上,結果火神跑來跟他家的茅草親熱了一會。


  幸好朱鳳廠山邊宿舍的職工幫忙救火,才沒把茅草房燒成灰燼。


  在這場火災中,遊白成撲火的勇敢表現震撼了楊木青,他對遊白成肅然起敬。


  這天中午正在吃飯時,看到遊白成被整得那麽慘,楊木青不由得一陣長歎短籲。


  遊白成被整昏倒拖走後,剩下的牛鬼蛇神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兩腿打閃閃,聲音打顫顫;叫做啥就做啥,乖得象孫子。


  楊木青覺得最冤枉的是新添的一名現行反革命分子。


  這人是廠辦室文書柯鵬舉。


  柯鵬舉的罪名是他妻子剪報紙做鞋樣,把報紙反麵的毛主席像剪掉了,就等於是惡毒攻擊了偉大領袖,就是反革命。


  他妻子是大字不識的農村小腳婆婆,聽說剪掉了毛主席的腦殼,嚇得喝敵敵畏自殺了。


  造反派給柯鵬舉肩上掛了一串鞋底,胸前掛了個“現行反革命”牌子;

  叫他邊打鑼邊喊:“打倒現行反革命分子柯鵬舉!”


  遊行結束後,楊木青兩口子回到飯桌上繼續吃飯。


  兩人好一陣子都不開腔。


  最後還是他先發言:“雅平呐,我看這是潮流。我們也得隨大流。


  剛才你看到的,老黨委書記遊白成被鬥;


  昨天下午,新黨委書記任久義也在大禮堂被鬥。


  還有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安富忠也在揭發他咧!”


  說到這裏,楊木青一邊喝酒一邊和蘇雅平聊起了任久義。


  任久義是在大躍進剛開始的時候調到朱鳳廠來的。


  起初楊木青隻是聽人家說:“我們廠又來了個任副廠長,是部隊轉業的師級幹部,分到廠裏管生活、文衛。”


  沒多久便在周末搞大掃除、檢查清潔的時候看到了這個新來的任副廠長。


  任久義個兒很高、精瘦、眼皮有點浮腫;

  身穿筆挺的藍色純毛華達呢中山裝;腳套白色絲光襪和黑得發亮的甩尖子皮鞋。


  紅潤臉龐上那一串絡腮胡子被刮得幹幹淨淨,隻留了一串痕跡;

  留的是小平頭;


  脖子上係一根淺花色圍巾。


  這身打扮讓他顯得很講究。


  說話簡潔、幹脆,麵帶微笑,每次一張開嘴巴,左側一顆金牙就閃閃發光。


  官相十足卻顯得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見到任久義第一麵之後,楊木青偶爾在路上和他擦身而過,也隻當作陌路人,從不主動打招呼。


  平時很少打照麵,隻有在搞衛生檢查時才碰得到。


  反右傾的時候,有天下午廠工會來車間敲鑼打鼓送喜報,楊木青看到任久義也走在隊伍裏麵打鑼鑼,他沒走在廠頭頭的行列裏;也沒人喊他“任廠長”了。


  他神情落寞、憂鬱;

  衣著也大變了個樣,穿的是一件半新舊的藍色工作服,黑皮鞋換成了小沿口青布鞋。


  喜報送完後,他默默地跟著人群離開了車間。


  那夥人前腳一走,幾個技術員就湊在一堆議論開了。


  陳寶萬說:“任久義犯了右傾機會主義錯誤,還跪了碳渣子的。”


  楊木青大吃一驚:“不至於吧!”


  陳寶萬又說:“哪個龜兒子哄你!”


  楊木青不解地問:“他具體犯了啥錯誤?”


  “別個批評他小病大養,長期不上班;


  他到華東地區去參觀,路過上海,看到解放軍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就說‘不拿小的,隻拿大的。’


  還有人揭發他攻擊大躍進,說大躍進餅幹象鋸木灰麵麵,吃起來滿口鑽。”


  任久義禍從口出,被關到“幹打壘”(牛棚)挨鬥。


  在此期間,他女兒瘋了,妻子自殺了。


  後來跟楊木青同時下放,到華雲山修鐵路,沒多久被部隊老領導保了出來,在政治上得到甄別,恢複了名譽和官職。


  大家又喊他“任廠長”了。


  遊白成升官調走後,任久義接了班,坐上了朱鳳廠的第一把交椅。


  他也成了楊木青的貴人,把楊木青弄去搞四清運動,讓楊木青的命運有了好的轉機。


  然而好景不長,文化大革命衝擊了四清運動。


  搞政治就象烙燒餅一樣,你翻過去,我翻過來。


  任久義在大躍進挨了整,四清時翻了身,整他的人又挨了整;


  文革中,那些在四清中挨整的人又翻了身,任久義又成了被攻擊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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