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緊急行動
說到這裏，任副團長叫身邊一位秘書拿出幾份鉛印小報又說：“這是八一五戰鬥隊的小報，這是紅成八二六的小報。”
他叫秘書念了一則鎮駝背的消息。
所謂“鎮舵背”，就是八一五派的學生在江北把一位保守派的駝背弄來揪鬥後，按到地上用腳踩他背，強迫他吃被吐了口水和痰的饅頭。
這則消息不知真假，但幾張小報激起了眾憤。
聽眾們無不對八一五暴徒恨得咬牙切齒。
一時間，大禮堂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一陣騷動過後，另一個工作團副團長、汽車運輸公司的魏文彬書記操口山西話說：“我們果城也不會平靜。據曲水方麵來的可靠消息，已經有西師一些學生朝果城這方向來搞串聯了。
為了保衛黨、保衛毛主席、保衛地委、保衛果城，我們也得成立紅衛兵真理團；
我們在坐的社教工作隊員要關心自己的在校子女，不要讓他們出去鬧事。
同時各單位要加強對五類分子和批鬥對象的控製，最好叫他們參加勞動，集中起來，在離城區三十裏外的地方參加勞動。”
會議開的時間不長，幾位領導講話之後就由一位工作人員分發了紅袖套。
一人領一個套套。
它形狀和青紗一樣，隻不過是用紅布做的。上麵用黃漆刷了“紅衛兵”三個大字；
下麵用黃漆刷了一排小字：“真理兵團戰鬥隊”。
與會者領了紅袖套後十分興奮，感到莫大的光榮，因為它標誌著他們是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捍衛者。
有的把紅袖套折疊後放進衣袋裏；
有的馬上把它套在左手臂上。
魏副團長說：“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戴，大家說要不要得？”
“要得！”
禮堂響起了雷鳴般的吼聲。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太陽露出慈祥的笑臉觀看人間正在上演的鬧劇。
文化大革命來勢洶洶，紅衛兵成天衝衝殺殺，把矛頭指向當權派。
人們貧血的臉上泛起了紅光，露著興奮的神情。
隻有那些單位領導顯得有些驚慌不安。
養河段的四清運動仍在穩步地進行，隻是忙壞了張組長，既要在會海裏暢遊，又要掌握這個單位的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情況。
九月五號那天，張組長召開了積極分子會議後，責成陳段長把單位二十多個批鬥對象帶到張爺廟河壩工地上勞動；
又把批判楊順安的任務交給了楊木青和梁醫生。
“九五”這天上午，果城發生了什麽，楊木青一點不知情，他正忙於組織召開全段的批判會。
這樣的大型會議——連段總支書也得坐在下麵聽他的，楊木青還是頭一次主持。
不過，他一點也不怯場，已經鍛煉出來了，說話、做事老練多了。
由於群眾被發動起來了，積極分子也組織起來了，對楊順安的批判是非常成功的。楊順安隻有老老實實地檢討、認錯。
十點多鍾，會議即將結束時，張組長來到會場對楊木青咬了陣耳朵。
張組長悄悄說：“南下的鬧事學生來了，他們遍街刷寫大橫幅，提出炮轟西南局、打倒劉XX、火燒地市委的反動口號標語。
街上混亂得很！
石油學院和醫專的學生也殺出來了，正在電影院門口圍攻我們的人，要跟我們辯論。
我看把技術員韓挺叫去同他們辯論。”
楊木青點頭同意。
韓挺是大學畢業生，能說會道，也很精幹。
韓挺跟張組長走了，楊木青繼續主持批鬥會。
他沒過多留意外麵的風聲緊與不緊。
對他來說，還沒有這層擔憂。因為他不是當權者，也算不上牛鬼蛇神，不怕橫掃。
他眼下考慮的是如何把養河段的批鬥現場會搞好。
批鬥會圓滿結束後，楊木青下午照舊同梁醫生一起整理綜合材料。
忽然，樓下一聲“緊急集合”傳來後便是“嘟嘟”的哨聲。
楊木青聽出是李副組長的聲音。
他從窗口伸頭往窗外一看，隻見人們正在集合。
一個個穿上了嶄新的勞動服上下裝，渾身工人打扮，左手臂套上了真理兵團的紅袖章，手拿小紙旗。
楊木青他們趕緊收拾好材料，換上新工作服，佩戴起袖章，拿起小紙旗，匆忙下樓加入了隊列。
與此同時，“堅決擁護毛主席”“堅決捍衛十六條”“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無產階級專政萬歲”的口號聲響徹雲宵。
隊伍走出養河段大門，轉過興順街來到模範下街。
人山人海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口號聲。
這邊的“打倒”“擁護”“捍衛”剛落，那邊的“橫掃”“專政”“萬歲”又起。
隨之而來的是唱響了戰鬥歌曲：“拿起筆做刀槍，集中火力打黑幫……”
楊木青唱得不熟，混在中間亂哼。
不知是哪來的兩個青年男女——看上去象是工作隊組織起來的，主動來到他們隊列前教唱歌曲。
隊伍走到五星花園附近的電影院門口就走不過去了。
這是果城中心地段，六條大街圍著這個花園大轉盤向四麵八方散開，幾條最繁華、熱鬧的商業街都在此交匯。
街道擠滿了紅衛兵隊伍——來自各行各業。
每支隊伍都由幾個彪形大漢抬著巨幅領袖畫像走在最前麵。
楊木青看見任林忠副團長在指揮調動隊伍。
工交、財貿、文衛係統的紅衛兵把路擋住了，各街道居委組織的居民隊伍以及附近郊區的農民隊伍和一些中學生隊伍也陸續趕來湊熱鬧。
把果城幾條主要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從傳單、口號和袖章上來看，這支由上萬人組成的“真理兵團”隊伍是來保衛地市委的。
太陽落土了，晚霞染紅了一張張喜悅的臉膛。
人們因好奇而感到異常興奮，盡管在襯衫外麵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勞動布工作服，很熱，站了很久也不覺得累和熱。
天麻麻黑的時候，一陣口號聲從遠處漸漸傳過來：“打倒劉XX”“炮轟西南局”“火燒地市委”……
驚天動地的喊聲由遠而近。
隻見從模範上街開來了一支大型隊伍；
緊接著又一支長長的隊伍從廣場那邊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