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久別重逢
刹那間，楊木青的興奮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想：“邵癩子那個色鬼犯過生活作風問題，劉巧玲和他兩個人在辦公室，鬼曉得在搞些啥明堂！”
想到這裏，他打翻了醋壇子，心裏酸溜溜的。
與此同時，一種厭烏及屋的情緒湧上心頭。
還有淡忘已久的劉玉英和劉雲華帶來的不愉快記憶也統統浮現在腦海裏。
他暗暗告誡自己：“二天看到她要躲遠點，姓劉的女子都是難以捉摸的！”
此時此刻的楊木青無法預知，那以後，象魔鬼一樣纏著他的劉巧玲就破壞了他幸福的婚姻生活。
冬去春來，楊木青與妻子蘇雅平不辭而別也有三個多月了。
雖同飲一江水，相距不過幾百公裏的路程，卻難得見上一麵，唯有飛鴻傳書互訴相思之苦。
到營縣後，楊木青的工作是幫丁隊長和王支書做會議記錄、整理資料、寫總結報告。
丁隊長和王支書這一女一男都是大老粗出身的“以工代幹”，沒喝過墨水，雖能說會道，卻幹不了寫寫算算的活路。
楊木青是工作隊裏唯一的知識分子，自然就成了沒經宣布的秘書，給王支書和丁隊長當私人秘書。
朱鳳廠到營縣支援蠶桑工作的100來個工人分布在八個區。
八個區分成兩片，每片四區，王支書和丁隊長各管一片。
他倆的任務是到自己責任片巡回檢查，然後把工人的表現及時向廠裏匯報。
王支書和丁隊長駐在縣城繭站，要輪流下鄉檢查，楊木青在老林區呆了不到一周就隨他們返回縣城長住在繭站了。
轉眼到了春節，在給工作隊每個職工發了國家供應的半斤臘肉之後，丁隊長和王支書就回家過年去了，楊木青獨自留在繭站值班。
楊木青叫蘇雅平來營縣過年，蘇雅平同意了。
兩人約好臘月二十八在營縣那家唯一的國營飯店見麵。
蘇雅平來營縣過年是一舉兩得，一來可以夫妻團聚，二來可以到婆家探親。
俗話說“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蘇雅平已為楊家添了香火，還沒登過楊家的門，這次正好是個機會。
臘月二十八那天一大早，楊木青就到約會地點等人。
中午11點左右，蘇雅平乘郵電局的郵車來到了營縣。
等了很久的楊木青終於接到了風塵仆仆的妻子，他高興極了。
蘇雅平的裝束做了精心打扮，象個新娘子。
在她穿的藏青色燈芯絨外套下，配的是一條金色華達呢褲子；
脖子上圍了一條手工鉤織的花紋白色圍巾；
腳上是一雙時髦的工字型女式半高跟黑皮鞋；
臉上擦了點散發著清香的膏脂；
由於興奮，她那本來有點黝黑的臉蛋顯得紅潤潤的。
在楊木青眼裏，多日不見的妻子變得更美了。
他把妻子接回繭站，借宿在劉站長的寢室裏。
劉站長和別的同誌都回去過年了，繭站變得特別清靜，楊木青兩口子求之不得，正好方便了他們卿卿我我、恩恩愛愛。
這一年的春節放得比往年要長些，由於缺原料，多放了三天假。
這十天假日，楊木青和蘇雅平過得十分愉快。
楊木青攜新娘子頭一次回老家，照蘇雅平的意思，是該走親訪友，到處拜年的；
但楊木青考慮得多點，覺得這年月物資緊張，楊家親戚都很窮，招待不起客人。
於是沒走親戚，隻到養父家和林家外婆那裏吃了頓便飯就回繭站了。
楊木青不知道養父就是招待一餐便飯也很不容易了。
雖說有楊木青的工資接濟，但隊幹部經常要以借錢名義敲竹杠，被管製的老地主不敢不借。
所以，表麵看起來，楊家每個月都在收兒子寄來的匯款單，其實比別人家更窮。
這些事，楊家都一直瞞著楊木青。
即使讓他知道了，他也無可奈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楊家以為子子孫孫隻能接受這種命運的安排，沒想過還有摘帽翻身的那一天。
過完春節，在送走蘇雅平的第三天上午，王支書叫楊木青陪他到觀音區走走。
觀音區位於梁峰埡，在走馬山上，離縣城四十裏路。
到觀音區要經過楊木青養父家。
那天，順路的楊木青把王支書帶回老家坐了坐，順便吃了午飯，然後繼續趕路。
他們步行在鄉村公路上。
這條公路是58年大躍進的產物，是用放衛星的速度修起來的。
路麵寬暢，路基不牢固，有的地段經雨水衝積、車輪輾壓後，路麵的泥沙早脫光了，隻露著奇形怪狀的鵝卵石。
這公路是爛尾工程，沒按規化把縣城和觀音區銜接起來。
隻通至三分之一處的茶盤寺小場就戛然而止，餘下的盡是山間小道。
由於沒車，楊木青和王支書隻能靠“11號自行車”來完成旅行任務。
時值陽春三月，風和日麗，空氣清新，原野象一位美麗少女，身披薄薄綠紗載歌載舞，令人賞心悅目。
楊木青一路走，一路觀賞春景，心情舒暢極了。
走過茶盤寺小場，踏著鋪了石板的小路，向走馬山上的梁峰椏爬行。
蜿蜒曲折的小路盤桓在群山之間。
他們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半山腰，已到了梁峰椏地界。
經過一塊大青石頭前，王支書要楊木青歇口氣，於是兩人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他們頭頂蔚藍天空，被紅豔豔的太陽射個正著，額角冒出來的汗珠被照得晶瑩、透亮。
楊木青和王支書各自敞開上衣透氣；
從煙包裏拿出葉子煙皮，包了一些煙骨和碎渣。
這些煙骨和碎渣在他倆眼裏象金子一般的珍貴。
他們點燃了葉子煙，貪婪地抽起來。
靜謐的山腰上隻聽得“吧嗒吧嗒”的聲音。
楊木青一邊津津有味地吞雲吐霧，一邊透過煙霧打量四周。
隻見梁峰椏山勢巍峨、飛紅走綠，漫山遍野都是青岡樹、毛雞草、野菊花、刺果兒、燈籠花、滿天星。
山腳下有個水庫，方圓七八公裏大，名叫梁峰水庫。
坐落在群山環抱間，梁峰水庫宛如一麵明鏡，象個內湖。
梁峰水庫勾起了楊木青的回憶。